地砖如镜子一般明亮，反射着耀眼的光。窗帘半敞，清风徐徐，水晶灯的吊坠来回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P>
齐英穿一身素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毛笔，专心致志的往纸上抄着佛经。字如其人，端庄淡雅，落落大方。</P>
抄到一半，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姨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齐姐，林总来了！”</P>
“请他进来！”</P>
“好的！”</P>
话音落下，林子贤出现在门口，欠了一下腰：“嫂子！”</P>
“进来，坐！”</P>
齐英放下毛笔，又伸了一下腰，仪态娴静优雅，语气温柔悦耳：“东西带来了吧？”</P>
“带来了！”</P>
林子贤坐到书桌对面，拿出一只雕花的漆盒，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工艺品，但品相不错，古色古香。</P>
打开盒盖，赫然就是那本宋版书。</P>
“既便是伪本，也是难得一见的明代手抄，还是仪礼注疏，正好附合嫂子的气质。”</P>
不要钱似的说着恭维话，林子贤转着眼珠，轻轻往前一推，书到了齐英面前。</P>
“睹物思人罢了，毕竟你哥留下来的东西已不多！”</P>
怅然一叹，纤长的手指拂过封面：“开个价吧！”</P>
林子贤想了想，伸出手掌摊开了五指：“五千万！”</P>
哈，多少？</P>
你也真敢要，还是觉得，我长的像白痴？</P>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便再活四十年，林子贤依旧改不了这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性格。</P>
“那你留着吧！”她轻轻一笑：“不过能不能让我看几天？嗯……半个月，到时原封不动的还给你！”</P>
刚还说睹物思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P>
嫌贵……那你倒是还个价啊？</P>
“嫂子，也不是不能商量……”</P>
“没必要……另外，我会给银行打电话，再宽限你半个月，你如果同意，就先放这？”</P>
依然是征询的口吻，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但林子贤很明白：行就行，不行你就拿东西走人。</P>
他顿时就傻了眼：说翻脸就翻脸，十年了都没变？</P>
一时气结，却又无计可施：自己也是利令智昏，敲闷棍敲到了齐英头上……她又不傻？</P>
早知道就要一千万了……</P>
也别看只是半个月，林子贤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运气好，说不准就能从大哥留下的那些东西里找出一两件宝贝，这身不就翻过来了？</P>
“好吧……”</P>
犹豫了好长时间，林子贤才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那嫂子你忙！”</P>
“好！”</P>
齐英也站了起来，又笑了笑，脚下却没挪动半分。</P>
已经不错了，搁十年前他大哥还活着的时候，她能有个好脸色，林子贤都得感动半天。</P>
物是人非，人去楼空，齐英风采依旧，他却越活越回去了。</P>
暗暗感慨，林子贤转身离开，还轻轻的关上了门。</P>
齐英翻开封面，眉头微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P>
以前，只要是老林带回来的古籍就收藏在这座房间，不算多，从宋到清五六十本，自己虽然没有一一翻过，但至少记得书名。</P>
记忆中也有这本书的印象，好像摆在第二座书架的中间一层。具体是哪一年带回来的，又是哪一年消失的，是送人了还是卖出去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P>
但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伪本？</P>
李定安却言之凿凿……</P>
沉思了好久，她拿起手机点了几下。</P>
屏幕一亮，视频开始播放：视角有点高，密密麻麻尽是人头，李定安被围在中间。</P>
“说点公开的秘密：故宫也有赝品！”</P>
……</P>
“这一本，应该就是项墨林的手笔！”</P>
……</P>
“宋代的纸、宋代的墨、宋代的丝线，甚至是宋代的印泥……”</P>
……</P>
“一家之藏，半座故宫……”</P>
声音不疾不徐，清脆宏亮，眉眼间带着几分浅浅的笑，目光温和却又坚定。</P>
视频很长，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藏友们在讨论，齐英不停的点着屏幕，只看李定安说话的部分。</P>
也就两分钟，进度条就到了底，李定安一锤定音：“虽然是伪本，但应该就是从故宫流出来的……”</P>
声音不大，却格外笃定，更是充满了自信。</P>
但为什么？</P>
从故宫流出来的好理解，因为有乾隆的印章，对顶尖的字画鉴定师而言，识别真伪并不算困难。</P>
但他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就是万历年间仿的，甚至连谁仿的都敢确定：项墨林？</P>
李定安没有讲，甚至是如何推断的也没有提到，但古怪的是，不论是孙明方还是丁立成，都认同他这个结论？</P>
渐渐的，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画面，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林子良：一倡百应，字字千金。</P>
但老林到这一步已近不惑之年，而李定安才多大？</P>
疑惑渐深，手指轻轻一划，屏幕中又跳出第二段视频：</P>
视角依旧很高，依旧有好多人，但这一次被围在中间的不再是李定安，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眉慈目善的老人。</P>
原国美副院长项志清。</P>
再近一点是一座展台，上面摆着一幅画：少女只披着一件薄纱，身材玲珑有致，肌肤欺霜赛雪，双目脉脉含情，欲拒还羞，却又尽显媚态。</P>
张大千的《喜子出浴图》！</P>
长案一边，孙明方眉头紧皱，另一边，李定安侃侃而谈：</P>
“这一句，‘昭和二十九年赠恋人喜子’，虽然是日语，却是独具大千风格的风帆体……”</P>
“次年，张大千离开日本，旅居巴西，建‘八德园’，自号八德山人……对，就是印鉴上这四个字……”</P>
“看这两截头发：右眼中横一根，左眼中竖一根，是不是就成了‘大千’？”</P>
拉近镜头再看，左“千”右“大”，不差分毫。</P>
众人愕然，孙明方目瞪口呆，项志清双眼微亮，目露欣赏。</P>
明明看的是视频，却如身临其境，齐英也跟着点了两下头：心细如发，慧眼如炬！</P>
从这段视频中就能看出，李定安的眼力、鉴赏水平，早已超过了孙明方。</P>
而那时候的他才崭露头角，初显锋芒，而孙明方早已成名多年，是国内一流的字画鉴定专家。</P>
就感觉……挺不可思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