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云别墅的门铃响了起来。
门铃的音乐被秦凌云设置了最喜欢的一首日文歌, 现在听起来却觉得这首歌有些刺耳和恶心。
秦凌云蜷缩在角落里,高大的个子在此时显得有些渺小, 他听着门铃音乐,没吭声。
他已经看到了新闻,秦新路失败了。
这是不应该的事情,弄死秦易之很难吗?为什么会失败?
如果他还有权力,还能去捞一捞秦新路,但是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又怎么可能去捞秦新路。
不过这么久了,爷爷都还没联系他, 会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有救?
秦凌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站起来,有些犹豫地看向门口——会不会是爷爷的人?
音乐还在响,秦凌云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去了门口。
他个子那么高大,但这会儿连站起来都显得有些佝偻, 意气风发的模样好像还在昨日,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秦凌云打开可视电话, 看见了外面的人,是几个黑西装男人, 有些眼熟,看着像是爷爷那边的人。
秦凌云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门打开了。
两个人在外面对他颔首,“凌云少爷,我们跟你有事要谈,希望你能够配合。”
秦凌云在外人面前还是很能装的, 他冷眼看着他们,问:“谁派你们来的?”
男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是秦总派我们来的,您负责的那个项目,秦总会为你擦屁股,但相应的,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秦凌云:“……什么代价?”
为首的人对秦凌云说:“那5%的股份,秦总希望你能签一份转让协议书。”
秦凌云:“……”
他呼吸急促起来,其实秦易之愿意为他擦这个屁股,他只需要把爷爷给他的股份给秦易之而已,算起来还是他赚了。
秦凌云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就这些?”
“就这些,对于您来说,应当是划算的。”
当然是划算的,但是秦凌云终究不甘心,不甘心秦易之又要压他一头,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办法,要是爷爷能保他,那当然没有问题。
秦凌云表情落寞,到现在,爷爷都没有过来找他,哪怕是问责都没有,好像之前他对他的温和都是一场梦。
秦凌云不甘心,被秦易之逼上门了,他才后悔没有好好跟爷爷道歉,说不准还有机会。
秦凌云拒绝了秦易之这份提议,想要回老宅一趟,但是秦易之的人后边还跟着几个警察,他们客气地对秦凌云说:“秦先生,我们怀疑你涉及谋杀、职务侵占等案件,所以想请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一下调查。”
秦凌云愣住了,脸上浮现出惊慌的表情,他想否认,但是又顿住了——既然警察来找他,说明秦新路把他给供出来了。
他脸僵住了,这样便没什么好辩解的了。
秦易之派来的人对秦凌云说:“凌云少爷,你若是签了名字,我们秦总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毕竟,你也是秦家子弟。”
秦凌云讥讽地笑了一下,说:“我还能不同意么?反正秦易之现在不可一世,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到底还是恐惧的,秦凌云拿起笔,颤抖着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紧要关头,他却还要盼着秦易之能对他施以援手。
真是可笑。
第二天秦易之拿来一叠纸让谢祈签名。
谢祈拿过来一看,大部分是英语,还有些别的语言,他也认出来了,毕竟小时候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外国语起码要选好几样学习,虽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什么语种总归是能认出来的。
他问秦易之:“这都是些什么啊?”
其实他心里门清,但非要秦易之说出来。
秦易之也如他所愿,开口回答道:“结婚申请。”
谢祈笑了起来,问他:“那你怎么不签?”
秦易之回答道:“你签了我再签。”
好啊,还把先签名的这个机会给他。
谢祈开始每一张每一张的签名字,因为还要对方语言,谢祈还要问秦易之,秦易之便手把手地给他签了名字。
等签完了名字,递给了秦易之,“你签吧。”
秦易之却说:“我晚点。”
他说着,又递给谢祈一个厚厚的信封,谢祈接过来,打开信封,里面都是卡。
谢祈迟疑了一下,问:“这都是什么?”
秦易之移开目光,“工资卡。”
谢祈:“!!!”
谢祈将卡倒出来一看,得有十几张了。
谢祈有些微妙的低落,“……那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一旦涉及钱,谢祈就觉得在秦易之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若是之前,谢祈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毕竟本来就打着赚些钱就算了,所以秦易之给他多点钱,谢祈可以有些心虚但收钱。
现在,就不是这样的,一旦谈恋爱,总会想要各方面都平等些。
秦易之:“不需要你给我,一般都是丈夫上交工资卡,由妻子给零花用。”他顿了一下,“那么,你愿意给我多少零花?”
这句话让谢祈高兴起来了,虽然都是秦易之的钱,但是他也有决策权,虽然是阿q精神,但也足够了。所以他很大方地说:“嗯,我想想,一百万够不够?”
秦易之微微笑了起来,“够了。”
谢祈说:“那就这样吧!如果不够的话,你要跟我说喔。”
秦易之回答:“会的,如果不够的话,我会说的。”
谢祈彻底被哄好了,他对秦易之说:“以后你不要再冲动了,要是你有什么意外,嗬,我不会给你流一滴眼泪,然后拿着你的遗产挥霍,呃,我能拿到你的遗产吗?”
“嗯。”秦易之很丝滑的回答道,“没有签婚前协议,我死后名下的财产都归你。”
谢祈点头,“那就对了,我就使劲挥霍,买豪宅,买岛屿,给看得上眼的糊豆一掷千金打榜,看着能不能包养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易之捂住了嘴巴,低声道:“我还没死,你就想着怎么花遗产了?”
谢祈拉开他的手,说:“那不得气气你,让你知道后果么?”
秦易之揪住一点不放:“就你那几秒钟,你能做什么?”
谢祈一懵,“哪里几秒钟了?你胡说。”
秦易之注视着他,谢祈想起来了,一哽,说:“那不算,那怎么能算?”
而且也不至于几秒吧,是因为他阈值低,自己都很少用手,哪里经得住秦易之故意弄他?比起他,秦易之绝对是有非常丰富的经验的,所以才那么会。
秦易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谢祈整张脸都红透了,秦易之说起荤话来一本正经的,反而威力很大,谢祈简直无语,他反驳道:“换你你也就几分钟好吧。”
秦易之微微笑起来,说:“那就不知道了。”
谢祈:“……”
看来秦易之在这方面还是很坚决的,这是一辈子都不会让他做一次上位了。
算了,他也不是很想,毕竟他都想象不了秦易之在下面的模样,呃,也不是想象不了,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很荒谬,很萎靡。
看来他也不适合在上面,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好了,不用动,还轻松。
秦易之收到一个电话,他又要去公司了,现在他很忙,能抽出几个小时回来让谢祈签名也已经是极限了。
谢祈对此表示理解,他看了新闻,自然知道秦易之现在公司有多少事儿。
只是秦易之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找谢祈。
谢祈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确认似的问:“是谁?”
管家回答:“是秦先生的爷爷,你们应当见过。”
谢祈:“……”
当然见过,但也是他八十大寿的时候见过,现在是干嘛,要单独跟他见面?
谢祈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倒没有很怕,只是有点担心,他问管家:“他不会为难我吧?”
管家迟疑了一下,秒懂,“那我跟秦先生联系一下?”
谢祈:“……不用不用,我就问问。”
他站起来,捏了捏身上的衣服,“那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谢祈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深蓝色的卫衣搭配黑色的厚外套,裤子也是黑色的,脚下踩了一双暖和的黑色靴子,到底怕冷,又给自己围了一条黑色的围巾。
谢祈离开之前,问管家:“你能跟我一起去么?”
管家:“……也行,那我陪少爷去吧。”
谢祈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笑来,说:“那敢情好。”
管家看了一眼他那漂亮的脸蛋,不禁笑了起来。
到底年纪还小。
管家跟谢祈一块儿出了门,秦老爷子的车就在门外等着。
谢祈和管家上了车,压低声音跟管家聊天:“不会叫我过去,问我‘想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孙子’这种话吧?”
管家:“……”
虽然声音很小声,但这个距离说不准人家就听见了呢。
管家也压低了声音说:“应该不会。”
谢祈说:“我也希望不会,要是暑假的时候找我说这种话,我大概就答应了。”
饶是管家,也忍不住问他:“那现在呢?”
他当然知道答案,家里床单换得多勤快啊,都已经在女佣们眼里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管家就是想听谢祈自己说,想逗逗他。
谢祈说:“现在得加钱,肯定不是之前那个价格咯。”
管家:“……”
老咯,怎么玩得过小年轻。
车里暖气开得足,谢祈觉得热,又将衣服脱了,打算睡一觉。
管家年纪大了,看谢祈不盖肚脐眼,又忍不住伸手过去给谢祈拿了外套盖住了肚子。
谢祈感觉到了,将手伸出来,压在外套上,眼睛都没睁。
管家看着脸上露出笑来。
其实在庄园里没什么人不喜欢谢祈,长得又高挑又漂亮,没有是秦先生伴侣这个身份的话,家里的女佣躁动起来,说不准会各种给谢祈写情书。
不过女佣们顶多都只是清秀,没有特别漂亮的女孩子,想必谢祈也看不上。他这样外貌性格都顶顶好的少年人,伴侣自然也得是优秀漂亮的。——这样看,外形上他和秦先生是十分相配的一对璧人。
从秦易之的庄园到秦家老宅多少都要花两个多小时。
谢祈睡沉了,车到了之后,管家把他给推醒,瞧见他唇角一片晶莹,默然,伸手抽了张纸给谢祈擦了擦嘴。
谢祈一下子就清醒了,懵了一下,赶紧夺过管家手里的纸,给自己擦了擦,表情倒是冷静,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管家一看就笑了,谢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下了车,谢祈和管家跟着老宅的人进了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路过一个庭院,便看见了上次来看见的大池塘。
到了冬天,池塘里的荷叶也青黑青黑的,有些枯萎的色泽,但周遭又没有很多枯萎的荷叶,看样子是经常清理的,池塘水质清澈,有锦鲤懒洋洋的停留在原地,并不愿意动作。
谢祈裹紧了围巾,最后到了内堂,见到了秦老爷子。
比起之前,他似乎要更加苍老一些,明明才几个月。
谢祈对着他喊:“爷爷。”
他知道秦家规矩多,他也没有特意学过这些规矩,所以即使旁边有座位,他也谨慎地没有入座,而是站着。
秦老爷子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褶皱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说:“站着做什么,坐吧。”
他发话了,谢祈才敢坐。
坐下后发现椅子上还放了一个柔软的坐垫,没有让他凉着屁股,心里不禁舒服了些,也隐约感觉对方对自己应当并没有什么恶意。
秦老爷子虽然比之前要苍老了些,但是精神是很好的,问了一些关于谢祈学业方面的问题,谢祈一一作答,秦老爷子更满意了些,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话题一转,说起了他们以后子嗣的问题。
谢祈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不会是想要让他整个孩子出来吧,他拿什么整?
秦老爷子说:“到时候让易之在本家过继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脸上也带着笑,谢祈窥着他的脸色,故作羞涩地说:“爷爷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秦老爷子问:“是做不了主,还是不想做主?”
谢祈一顿,继续羞涩:“是做不了主,毕竟妻以夫纲么,作为妻子,我要听丈夫的话,他如果愿意,我绝不反对,毕竟妻以夫纲,我绝对听他的话,如果他有小三,小三还怀孕了,我也愿意照顾她坐月子。”
这封建的劲头,不得爽死老爷子。
秦老爷子看着,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
谢祈演上瘾了,继续一脸羞涩地说:“只要他想要,我绝对一句话都不会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无二话,因为我百分百是一个贤惠宽容的伴侣。”
秦老爷子:“……”
他声音慢慢地道:“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话,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谢祈抬起薄薄的眼皮来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都是实话实话,跟爷爷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把爷爷当外人。”
秦老爷子:“……”
他沉默了,看着谢祈有些走神,他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些大儿子的影子。
那温和的、机敏的,即使成年了也会握着他手撒娇的孩子。
秦老爷子慢吞吞地说:“……你有什么想要的?爷爷可以给你。”
谢祈迟疑了一下,摸不准秦老爷子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想要个新电脑,可以么?最近电脑太卡了,正好换新的。”
“……”秦老爷子笑了起来,说:“可以。”
没多久,谢祈拿到了新的笔记本电脑,还是最好的配置,一台都要几万块钱,谢祈还有些舍不得买——也怪他性格如此,其实是不大舍得给自己花钱的。没想到能从秦老爷子这里薅到,脸上不禁露出笑来。
就在这个时候,秦易之的声音传了过来,“爷爷。”
谢祈循声看去,秦易之大步地走进大门,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见他脸上带着笑,没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目光这才落到了秦老爷子身上。
秦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点冷淡地与秦易之对视。
秦易之礼貌又严谨地喊了一声:“爷爷。”
秦老爷子“嗯”了一声,回应都低不可闻,顿了一下,开口道:“我与这孩子有些缘分,想要他陪我几个月,你没有意见吧?”
秦易之语气淡淡地回答道:“恐怕不行,他要上学。”
这个理由没法劝退秦老爷子,他坚持道:“我会差人送他上下学,只要每天晚上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秦易之回答:“不行。”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不能没有他,而且他习惯了跟我一起睡觉,若一个人,恐怕夜不能寐。”
他话音刚落,目光落到了谢祈身上,只一眼,谢祈便一个激灵,附和秦易之道:“是这样的,爷爷我不行的。”
秦老爷子表情不威自怒,“你们俩夫妻一唱一和的,还有我说话的地方么?行了,你们走吧。”
秦易之却上前,走到秦老爷子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俯身,低声道:“老宅太阴冷,您的身体受不了,我想将您接到身边住一段时间,这样,谢祈也能陪您说说话。”
老人浑身有些僵硬,他想挣脱秦易之的手,但对方用的力道很大,并不能轻易挣脱,他冷然的目光柔化了许多,声音却依旧冷硬,“不用勉强,别接了我过去,心里又不舒服。”
秦易之低声道:“怎么会,我知道您,是最疼我的。”
老人撇开目光,冷声道:“胡说,我疼谁都行,怎么会疼你。”
秦易之捏着老人的手,嗓音微微沙哑着说:“老宅太冷了,冷了很多年,爷爷您也该出来走走了。”
老人一顿,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媳妇儿都没同意,你让我住过去?你们得统一想法。”
秦易之扭头看向谢祈,谢祈得了眼色,赶紧说:“我同意啊,爷爷我跟你说过了啊,我非常坚决地认同妻以夫纲这条准则,我听老公的话。”
秦易之:“……”
他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老人看了看谢祈,又看了看秦易之,语气有些傲慢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你那边看看吧。”
老人这么说着,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即应了,去做准备。
“那就后天吧,毕竟我还有些茶具要拿过去。”老人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他看向谢祈,问:“你会品茶么?”
谢祈一顿,坦诚地说:“我不会。”
老人悠悠地说:“没关系,我会教你。”
谢祈囧了一下,说:“可是我不想学啊。”
老人:“……”
秦易之也说:“他学业繁重,这些还是算了,我若闲暇,可以跟爷爷一起品茶。”
老人:“……”
他对秦易之态度还是有些僵硬,因此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十几分钟后,谢祈拎着那台电脑和秦易之出了老宅大门,坐上了自家的车。谢祈才敢开口说话:“你跟你爷爷关系不好吗?”
他这么说着,也有预感秦易之不会跟他多说,但是秦易之出乎他的意料,开了这个金口:“以前很好,但我父亲去世之后,他便讨厌我。”
谢祈:“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察觉到了秦易之语气里的松动,便试探了一句。
秦易之一顿,开口道:“毕竟我父亲从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我害死的。”
谢祈语气激动起来,“这也不怪你吧,那只是一个意外,你爸爸也是为了救你而去世的,他肯定是很爱你才会去救你,他是一个很负责且很好的父亲,他绝对不会让你自责地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他应当也为自己能救了自己心爱的孩子而自豪。你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别人可以这么觉得,但你自己不能这么想,你这么想不是在侮辱你爸爸对你的心意吗?”
秦易之并没有觉得诧异,只是他没想到谢祈情绪会这么激动,他心里一暖,语气淡淡地说:“谁跟你说的?玉成么?”
谢祈一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是他,是你舅舅跟我说的。”
秦易之低声说:“所以是玉成,得扣他工资。”
谢祈想起自己对猛男的承诺,立即开口道:“别了吧,你一个资本家怎么能懂打工人的心酸,怎么可以因为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就扣他工资,你这不对。”
秦易之说:“你帮他说话,再扣一笔。”
谢祈:“???”
他懵逼了,“你对员工都这样的吗!怎么可以随便扣人工资!”
秦易之说:“我说可以就可以。”
很冷酷的模样。
谢祈:“……”
要是真让秦易之扣了,那猛男岂不是不敢再跟他说话了!
谢祈赶紧凑上去亲了秦易之一口,说:“好了好了,你别扣他工资了,他每天那么累,就我们俩还做四菜一汤,心情好不好都给你大菜上雕个红萝卜大凤凰呢,费心费力的,你给他扣工资,这合理吗?”
秦易之语气没有松动,一派严肃,“你想为他求情,让我看看你的诚心。”
谢祈:“。”
他再不懂秦易之在诓他,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唇角一挑,一把掐住了秦易之的腰,“麻袋都没你这么能装,扣不扣工资,一句话。”
秦易之:“……”
他顿了一下,语气松软下来,“不扣,不扣工资。”
不过,他有些复杂地说:“你跟玉成关系不错。”
谢祈松了捏秦易之腰部的手,亲亲热热地凑上去低声道:“还好,只是因为你,不是有句话叫爱屋及乌么?他就是那个乌,你是屋。”
秦易之不动如山,“有多爱?我没感觉到。”
谢祈:“??”
他脸色一变,伸手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你说什么?你还感觉不到?你修无情道的?睡都睡了,你说感觉不到??你浑身上下也就嘴巴最硬是吧。”
秦易之:“。”
他伸手拉住谢祈的手,将他的手挪开了,“……司机看着,要捏回去捏。”
司机没吭声,但是默默地降下了挡板。
他哪敢说话啊。
谢祈说:“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秦易之:“……”
现在腰板可真硬。
秦易之移开目光,“感觉到了。”
谢祈咄咄逼人的问:“从哪感觉到的?”
秦易之:“……”
秦易之回答:“从哪儿都感觉到了,无时无刻,每分每秒。”
他一顿,低声道:“我也是,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喜欢你。”
谢祈:“……”
谢祈心想,我让你坦白,你反向坦白,直接变成告白了是吧。
他想归想,但其实很吃这一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大半天之后才说:“你真的是……逮着机会就说这种话。”
秦易之移开目光,没有看他,薄唇微扯,脸部线条有些紧绷,“是心里话。”
谢祈看着他的侧脸,他当然知道秦易之说的是真心话,毕竟秦易之一般不说这种话,一旦说出来,就怪让人脸红的。
谢祈直接揭过这一茬,这样想,其实还是秦易之拿捏了主导权。
年龄大的男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或许是的,毕竟谢祈上网冲浪后总是能看见青春少女被老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八卦贴。
但是秦易之还没那么老,也算青春稚嫩,又帅气逼人,也不坏,纯正的好人———像这样耳朵微红、一本正经地说出告白的话,能是坏人么?
再说秦易之还真的把全部身家交给他保管了诶,要是他是坏人,岂不是能把他裤衩子都给骗光?
这样沉重且交付一切的信任,让谢祈也没了那些敏感的小心思——要是秦易之也在意,那他敏感就敏感吧,秦易之都这么信任他了,实实在在的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他就得屏除那些觉得不平等的小心思了。
再说,他才十八岁,以后怎么样还难说呢。
不过他这个破眼睛,超过四小时盯着电脑就受不了,难受得要死,谢祈突发奇想的问:“你说我要不要去眼部手术?”
秦易之一顿,“不行。”
谢祈诧异,问:“为什么?”
秦易之低声回答:“我问过业内最权威的医生,你做手术有一定概率失明。”
这个话倒是跟他之前的医生说得差不多,谢祈也没失望,他说:“但是就算是有一定概率失明,我也要做。”
秦易之看他的眼神满是不理解,“为什么?”
谢祈低声说:“如果我瞎了,不能工作生活,你也会照顾我的,对吗?”
秦易之颔首,“我会。”
谢祈音量陡然提高,“你看,这样的话,就没有关系,我可以做这个手术。”
他顿了一下,“要是之前,我肯定是不会做的,我也没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有你,就算会失明,我也想做。”
秦易之:“……”
他说:“最好不要做,如果瞎了,你大学还有三年怎么办?”
谢祈这才想起来,“……对哦。”
他犹豫了一下,秦易之在旁边低声对他说:“大学毕业了,你想做这个手术我不拦你,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但就是最好的医生,都不会跟你保证百分百不会失明。”
谢祈下了决心,“那就大学毕业后吧。”
秦易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谢祈也没跟他计较,反而给他画饼道:“要是我眼睛好点,我就能好好工作,到时候给你买飞机,波音737你知道吧,早晚给你买一架。”
“。”秦易之一本正经地说:“晚上不用吃饭了。”
谢祈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那还是吃点吧,别饿着自己。”
秦易之说:“吃饼已经吃饱了。”
谢祈:“???”
谢祈反应过来了,说:“你觉得我这是给你画饼?你不信我的能力吗?”
秦易之望着他,一双黑眸蕴着淡淡的笑意,他声音也带上了些许,低笑着道:“信,别人我都不信,就信你。”
“……”谢祈一个倒仰,“好好好,你敷衍我,你等着,我现在口袋里有几千万,等我毕业后起码有一个亿,我创个业不是分分钟钟,简单的要命。好好好,我要打破你对我的固有印象,我要让你看看,我毕业后立马就能吊打你,成为商业巨鳄,掌控全球经济命脉!七十亿人都要仰我鼻息过活,连你也要尊敬的叫我谢总。”
秦易之:“……”
他忍着笑,“不用等你毕业,我现在就可以叫你谢总。”
说完一本正经地喊道:“谢总。”
谢祈也就嘴上厉害,一听他真的叫了,又臊得慌,赶紧伸手捂住了秦易之的嘴巴,“好了,你别说了,等我以后真的创业成功了,你再叫也不迟。”
秦易之拉开谢祈的手,说:“行,那我就等你毕业后功成名就。”
顿了一下,低声道:“不过,成功的人一般在大学的时候就创业出了名堂。”
谢祈:“……”
他捂住了脸,“好了,你不要说了,上课上得我头晕了,哪里还有精力创业。”
秦易之唇角翘起,“那就不要创业了,呆在家里也不错。”
谢祈说:“打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别提了。”
秦易之:“嗯。”
谢祈想了想,说:“你那个庄园房间太多了,我觉得以后可以重新装修一下,不要那么多房间,然后空间大一点,就像我们学校附近那栋小别墅一样,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大的客厅,这样采光好。这样住着也舒服,来客人了也不用东找西找。”
秦易之望着他,眼里含笑,“都听你的。”
谢祈说:“爷爷过来暂住你就不能太晚回来了,不然我跟他面对面的,也尴尬。”
谢祈现在又恢复了自己去上学的模式,秦易之大方,还是给老师结了一个月的工资,老师们乐得特别乐意在课堂上点谢祈回答问题= =
秦易之语气一顿,低声道:“我看他好像很喜欢你。”
谢祈一愣,“有吗?”
秦易之:“嗯,他喜欢你,否则不会对你好声好气。”
谢祈金色的眸子微微一撇,有些不太相信秦易之,“他还说要让你从本家里过继一个儿子,我年纪轻轻,还要给别人养孩子?不可能。”
秦易之说:“嗯,我也没有兴趣当别人的爸爸。”
谢祈伸出手,做出要击掌的姿态,秦易之微微笑了起来,抬起手跟谢祈击了一下掌。
谢祈说:“达成共识,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可以去过继什么儿子,不然我们就离婚。”
秦易之:“嗯。”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最后定定的看着谢祈,“你也一样。”
谢祈:“?啊?我也一样?我铁定不会啊。”
秦易之说:“只可以有一只猫。”
“哦……”谢祈明白了,他笑了起来,也跟秦易之做了保证,“好,我以后也会只有一只猫的,你放心。”
他想起什么,对秦易之说:“那你就让爷爷住一楼吧,他年纪也大了,不适合爬楼梯,被子也要重新晾晒一下,呃,还是算了,直接买新的吧……”
秦易之:“嗯。”
他看着谢祈的眸子一暗,打心里觉得絮絮叨叨说这些的谢祈很可爱,没忍住,凑过去低头吻住了谢祈。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过了一段时间,财经新闻上出现了一条新闻,谢家公司破产清算了。
毕竟谢家的公司在B市也是龙头老大,与政府有过多次合作,也是慈善企业家,结果一朝破产,什么都没有了,连谢家经历过三代人的老宅都被法拍。
即使这样的大的事件,在纸质新闻版面也只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并没有什么稀奇,能上报纯粹是因为他是因为他在L国的工程太大了,还牵扯了秦氏集团,所以才给了他一个眼神。
秦氏负起了这个责任,虽然有一定的亏损,但因为跟L国有更大的合作,所以这种亏损对于秦氏来说不值一提。
但谢家就倒霉了,他虽然在B市是龙头老大,但也只在B市而已,放到H市都不够看的,所以他受累,整个谢家都赔了进去。
这其中官司外人不知道,谢戴却是清楚的很,就算整个谢家都赔进去了,他也还欠了十来亿。
这笔债重重地压在他身上,L国还找了催债公司,那些流氓地痞总能找到他的住处,逼他还钱。
谢戴吃尽了苦头,此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拉着谢云筝就赶到了谢祈所在的学校。
他心里发了狠,就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和谢祈的血缘关系都是斩不断的,他是他生父,他不想认也得认!
谢戴拉着一直哭的谢云筝到了校门口,他还故意穿了一身不是那么好,有些破旧的衣服,谢云筝也是。
本来还有些微胖的小孩,最近因为跟着他一直东躲西藏,已经消瘦了很多,胖胖的脸颊也凹陷了进去,显得很可怜。
谢戴依然不喜欢谢云筝,因为他一直哭,性格懦弱胆小,便更加厌恶,但因为现在谢云筝还有用,所以便耐着性子哄了哄,“别哭了,我们找你哥哥,要是你哥哥愿意要你,你以后就跟哥哥过日子。”
谢云筝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他抹掉眼泪,说:“不要,他不喜欢我,不会要我的,爸爸你送我去孤儿院就好了。”
谢云筝还算懂事,他知道谢戴现在处境不好,也知道自己是拖累,所以愿意去孤儿院。
但谢戴听了,心里更厌恶他,胆小如鼠,哪里像是能成事的样子,他声音急躁地道:“你去什么孤儿院,你是我谢戴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孤儿院,你最好让你哥哥喜欢你,这样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锦衣玉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你知道你哥哥现在多有钱吗?他嫁了个好老公,钱多得数都数不清,你最好能巴上他,不然回去有你苦头吃。”
谢云筝被吓到了,嗫嚅着应了一声。
谢戴捏了他一把脸颊,“这就对了,等下看到他人,你就过去抱住他,对他哭,明白么?”
谢云筝低低地“嗯”了一声。
谢戴便去了保安亭,跟保安说了自己来找人,问找什么人,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保安便让他进去了。
但是不知道念的什么专业,想找人就费劲了些。
要以前,谢戴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最近他已经被那些混混磨尽了棱角,所以很拉的下脸,看见个学生就凑上去打听询问,问了七八个人,还真的让他问到了谢祈所念的专业和班级。
谢戴找到了谢祈的班级,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去上课的人太多了,班上也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谢戴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拉着谢云筝过去,很有目地性地找了一个男生询问起了谢祈。
那男生嘴微妙的一撇,说:“他去上课了,我们课表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上的什么课,不过下一节课是专业课,他要回来拿书跟我们一起去大教室的。”
他后知后觉地问:“你是谁啊?”
谢戴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谢云筝的手臂,谢云筝登时就疼哭了,但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因为瘦了很多,谢云筝那双大眼睛便显现出来了,倒也是清秀的,只是五官不是很精致,组合在一起便显得有些平凡。
但还是小孩子,天然的让人怜爱,尤其他哭都不敢哭出声,便将看到这一幕的女同学们吸引过来了,“怎么了啊?”
有女生赶紧走过来,抽了一张卫生纸,递给谢云筝,“你怎么哭了?你是谢祈的谁啊?”
谢戴有些抱歉地说:“我是谢祈的爸爸,这是谢祈的弟弟,我们找他有些事。”
女生愣住了,惊讶道:“你是谢祈的爸爸?”
男生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谢祈浑身都是牌子货,上到几十万,下到大几千的,你是他爸?怎么看起来不像啊?”
谢戴虽然也有四十多岁了,但是有钱的时候补品吃的不少,皮相倒是维持得不错,俊朗飘逸,但因为最近奔波劳累,浑身都多了些疲惫,眼下也是一团青黑。
其实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牌子货,但因为脏污,反而看不出来了,整个人的疲态也让他老了好几岁。被质疑了谢戴也没有生气,反而说:“我的确是谢祈的父亲,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想把他弟弟托付给他。”
他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样子惹来了其他人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会很久没见面,他也是个学生,也养不了弟弟啊。”
谢戴说:“他能养,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养我,不过算了……为人父,总不能给儿子添麻烦,所以我只想让他能看在血缘关系,抚养一下他的弟弟,他太小了,若只有一个人的话,很难活下去。”
手里力道加重,谢云筝憋得满脸通红,十分可怜。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谢戴便不说话,苦笑了起来。
女生们顿时有一种不好预感,纷纷来劝谢戴不要想不开,又说:“谢祈人很好啊,虽然看着很冷漠,但基本有求必应啊,他肯定会赡养父母的,这个伯父你不用担心。”
男生在旁边讥讽地开口:“有问题哦,谢祈身上基本都是名牌,怎么爸爸穿的破破烂烂的,不会被别人包养了吧?”
谢戴立即否认澄清:“没有没有,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虽然很想败坏谢祈的名声,但是谢祈性子烈,就算想也不能做,真做了反而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只想逼他出手帮他,而不是得罪他。
因此谢戴开口道:“他结了个婚,对象是个条件很好的人,我不求他赡养父母,只求他能管管他弟弟,毕竟他弟弟太小了,才六岁,脑子又笨,就算去孤儿院,也很难被领养出去,我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不会麻烦他的。”
他越这样说,学生们不知为何,对谢祈多了些反感的情绪来。
女生们安慰他说:“没事的,你毕竟是谢祈的爸爸,不是有句话叫做打断腿还连着筋么?血缘关系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斩断的,所以伯父你放心,谢祈不会不管你的。”
倒是有明眼人,但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嘀咕着说:“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吧,万一是那种家庭关系很不好的家庭呢?”
她一开口,就被旁边同学推了一把,“这有什么好质疑的,看那个小孩子哭成什么样了,多可怜,要是真的是亲弟弟,谢祈怎么能不管?就算不养弟弟,起码也给赡养费,让爸爸好好养弟弟吧。”
“确实,身上穿那么多大牌,还次次不重样,有一次穿的一件外套我记得都要六十多万吧,但凡省下几件衣服,还愁不能养大弟弟吗?赡养费都能给几轮了,看他们俩这个样子,谢祈是一个子都没给他们啊,哪有这样的啊,自己穿好吃好,爸爸和弟弟在受冷受冻,这么冷的天那个小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不冻死啊?”
“就是啊,没想到谢祈会是这种人,平常也看不出来啊。”
“这就叫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人芯子是啥样的,不得剖开才能知道么?”
“说不准平常冷冷淡淡的就是在装呢,怕多说了什么就遮不住身上那个味儿了。”
“确实,有道理。”
同学们对谢戴说:“伯父你放心,我们帮你好好问问谢祈,他还有十几分钟下课,您坐这儿。”
他们热情地拉着谢戴坐下,还贴心地给谢戴倒了杯热水。因为教室里有暖气,倒是不冷,谢云筝被冻得通红的脸都缓和了许多,有了几分血色。
“谢谢,谢谢你们了。”谢戴说着,脸上露出笑来,谢云筝在他身边还在流泪,纸巾擦都擦不完,女孩们越看他越觉得可怜,对谢祈越来越讨厌了。
怎么没想到,谢祈会是这样的人呢?
而这些,谢祈还一无所知,要是知道今天会碰上这瘟神,大概都不会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