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名声在外了。裴长临指了指贺枕书抱在怀中的小背篓:“我们来卖药。”“卖药?可……”伙计顺势看过去,看清站在他身后的人,却是惊呼,“哟呵,听人说你爹给你相了个顶好看的夫郎,我原本还不信呢,你小子福气不错啊!”裴长临眉宇微蹙,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还护上了。”伙计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揶揄一句,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免得吓到小双儿。”说着,又朝贺枕书笑了笑:“弟妹别在意,我家就住在你们邻村,和长临认识好多年了。他有次在家发病,还是我背着他走了好几里路呢。”这伙计贺枕书在前世也见过,知道他的秉性。他没有计较,轻轻朝对方点了点头。“不过,你怎么到这儿卖药来了?”伙计又转头问裴长临,“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医馆不收散药,你还是……”裴长临轻声打断他:“不是寻常散药。”“是千层叶。”贺枕书从背篓里取出一株草药放到柜台上,“您看看能收吗?”“还真是千层叶。”伙计仔细看了看,道,“难怪你们不卖给收药的,这么一大篓子,卖给普通的药贩子不就亏了吗?”贺枕书瞥了眼身边的人,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把生意谈崩了。伙计思索一下,又道:“你们在这儿等等吧,我去请大夫出来,这事我做不了主。”他撩开门帘进了内院,很快,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走出来。“是裴家小子啊。”老者是这间回春堂的坐诊大夫,姓吴,裴长临现在喝的药就是他开的。吴大夫如今已年过半百,模样十分和善,说话声音慢慢悠悠:“药材在哪儿呢,给我瞧瞧。”贺枕书连忙把背篓里的药材取出来。吴大夫仔细检查了每一株草药,连连点头:“不错,就是千层叶,这么好的品相可不常见。”这千层叶要出苗的二十至三十日成色最佳,前世他们找到这药材时都晚了些,成色远不如现在好。吴大夫放下药材,笑吟吟看向二人:“回春堂原本不收散药,但你这药材品相着实不错,便按照市价,一百二十文一株,如何?”贺枕书略微诧异。这价格可比前世高了许多。难怪伙计会说卖给药贩子就是亏了。吴大夫是个爽快人,见两人没有异议,便让伙计去后头取银钱。趁这空档,还把裴长临按在椅子上,把了把脉。“脉象细弱无力,气血两虚,最近可还会心悸气短?”吴大夫问。裴长临:“是。”吴大夫长叹一声,道:“我几年前就与你爹说过,你这是先天不足,我开那副药只能用做滋补调理,根治不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效用只会越来越差。”“还是让你爹再想想办法,另请高明吧,否则……”.午后,裴长临和贺枕书走出医馆。那一背篓草药最终卖了两贯零五百二十文,全换成了铜板,装在贺枕书的背篓里。他颠了颠背上比来时重了好几倍的背篓,忽然有些感慨。折腾整整两天,又跑得这么远,最后才赚了不到三两。也就够他以前在城里酒楼与人下一顿馆子。但有钱入账就是好事,何况还比他预计中多赚了不少。贺枕书这么想着,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不知是不是今天走得太远,有些累了,从吴大夫给他诊完脉之后,裴长临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此时也是,他静静与贺枕书并肩走着,脚步轻缓,脸色苍白。“裴长临,我……”贺枕书道,“我知道有个大夫,也许可以救你。”裴长临脚步略微一顿。贺枕书抿了抿唇,继续道:“他现在……应该在青山镇,离这里没有多远的。我们去青山镇吧,我带你去看大夫。”裴长临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治好我?”贺枕书:“我……”自然是因为,前世也是那位大夫给裴长临开了药,缓解了他的病情。不过,前世他们并不是去青山镇看大夫,而是那位自己来了下河村,阴差阳错与他们遇到。按照时间来看,那大夫至少还要大半个月才会出现,所以贺枕书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把事情说出来。可看见裴长临这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心。贺枕书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裴长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抬步朝前走去。“你别走啊!”贺枕书连忙追上去,“那位大夫医术很高明的,他肯定有法子。你相信我一次吧,我”“贺枕书。”裴长临轻声打断他,“你知道我这些年,见过多少个信誓旦旦能治好我的大夫吗?”贺枕书眸光微动。裴家从未放弃求医,裴长临这些年也的确看过许多许多大夫。其中有一些,的确医术高明,可有些纯粹只为了骗钱。但无论是什么人,没有一个能治得好他。裴长临轻轻叹了口气,脚步未停,只留下贺枕书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小声嘟囔:“可这次是真的啊……”坦白而言,对方这态度,他是可以理解的。太多次燃起希望又破灭之后,便不敢再有希望,这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些年,他这病情不断拖累着家里,叫他不敢再尝试,也不愿再尝试。青山镇离这里不远,但乘牛车也要大半日的光景,来回一趟再加吃住,又是一大笔开销。偏偏贺枕书不能说出实情,在裴长临看来,这与先前每一次看大夫并无差别,他自然不会轻易同意。别说是他,就算把这事告诉家里人,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意让贺枕书带着裴长临去那么远的地方。得想想别的办法才是。贺枕书快走两步,追上前方的人。二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贺枕书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偏头去看他。世事真是很不公平。裴长临模样生得英俊,那冷冰冰的气质在人群中也很突出,但他脸上仍能看出些许稚气。他这个年纪,本该是最逍遥自在,贪玩随性的时候。就因为这身病骨,他只能每日卧床修养,连出趟门都不容易。他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贺枕书看得出神,后者忽然停下脚步。他连忙移开视线,刚想往前走,却被人拉住了。“怎、怎么了?”贺枕书莫名有点心虚,几乎不敢看他。裴长临道:“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贺枕书:“啊?”他这才注意到两人已经重新走到市集,就停在刚才贺枕书进镇子时看到的那家馄饨摊前。贺枕书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腹中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咕噜~”贺枕书:“……”他连忙捂住肚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绝望地问:“它……它刚刚也响了吗?”“响了。”裴长临转身往那馄饨摊走去,掩去眼底一抹浅笑,“好几声。”第007章 第 7 章十文钱一碗的馄饨,裴长临也不心疼,两人一人要了一碗。镇上的馄饨自然不指望店家能给多少肉馅,但胜在汤鲜,一个个小馄饨盛在用大骨熬了整整一夜的热汤里,一口下去肉汁满满。贺枕书食指大动,瞬间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抛去脑后,话都顾不上说,埋头专心吃起来。他看似嫁来这里没几天,实际已被困了许多世,前后加起来都有小一年的时间了。可这么长的时间,吃肉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这谁能受得了?贺枕书边吹边吃,转眼就吃下去半碗,一抬头,却发现裴长临压根没动。“看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吃?”贺枕书问。裴长临移开视线,没有回答。他找店家要来个小碗,用干净的汤勺舀了几个小馄饨和半碗汤出来,把剩下的推到贺枕书面前。“这些你吃了吧。”裴长临顿了顿,又道,“我早晨吃过东西,不饿。”贺枕书“哦”了声,没与他客气。病秧子食量向来不大,何况大夫也交代过,他不能吃得过饱,需要少食多餐。贺枕书痛痛快快吃了一碗半馄饨,填饱肚子之后精神和心情都好了起来,被阳光晒着甚至有点犯困。他用卖药赚的钱付了餐费,正想把剩下的铜板放回背篓,裴长临忽然道:“别放回去了。”贺枕书没明白:“啊?”“这些钱你收着吧。”裴长临道。那两贯多钱被线串成了三吊,有两吊是完整的一贯钱,也就是一千个铜板,还好好放在背篓里。而剩下的散钱串在一起,有五百二十文,减去刚才吃馄饨花了二十文,还剩下五百文。都在贺枕书手上。他看了看手里的铜板,又抬眼看向裴长临,还是没明白。裴长临没继续解释。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将贺枕书手里那些铜板都装进去,系好系带,重新交给贺枕书:“自己揣着,回去找地方把它藏好,别告诉其他人。”裴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谁赚了钱,赚了多少,都算家里的,回家都要统一交给管钱的裴兰芝。他这刚嫁来几天的小夫郎,自然不能把钱占为己有。可裴长临这意思……“阿姐那里我会想办法,只要你不说漏嘴,她不会知道我们赚了多少。”裴长临平静地说,“你不是还要离开这里吗,以后多的是要用钱的地方,能多存点总是好的。”“等我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