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军营。
李睿李聪跪伏在地,声嘶力竭的喊着冤。
“将军明鉴,我等是为了立功杀敌,才会冲的那般近”
“之所以箭箭都会飘过城头,实是因为要自下而上开弓,且有城垛挡着,根本没几分准头。
再者离着二十余步,直射上去的箭矢也没多少力道,只有抛射,箭凭着重量落下来才有可能杀伤到敌贼”
“将军若是不信,可随意找一位弓手,问上一问便知”
“混帐!”李浩怒目一瞪,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案几上,“大胆狗贼,是笑李某人不知兵事,竟连如何射箭都不知?”
“卑职不敢!”兄弟二人猛的人低下头。
“连上官都敢不敬,还有何事是你们不敢的?”李浩怒道,“拉下去,杖一百!”
兄弟二人悚然一惊。
这一百杖挨下去,即便不被打死,也定已去了半条命,还怎么逃命?
这李浩明明半点证据都无,更有可能已信了自己兄弟俩人的话,却还要下此毒手?
抛开奸细的身份不谈,在大部分的乱兵乱民看来,兄弟二人今日这般作为实为有功,而不是过。
李浩之所以不放过他们,心思昭然若揭:这分明是惦记上了兄弟二人的那两匹马。
好狗贼,这是一点面皮都不要了,也不怕寒了一干手下的心?
这何止是贪,简直是黑了心了
李睿隐隐有些后悔:早知会有这等变故,刚入营时,就该将那马送给李浩才对,而是心存幻想,想着靠骑马逃命。
看来只能拼了
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李睿猛的往下一拜:“将军息怒,我等兄弟愿意赎罪”
李浩双眼一亮:“如何赎法?”
“我等再无余财,就只有那两匹劣马,情愿敬献给将军,以充军粮”
算你二人识相。
若早如眼下这般知趣,何必逼着本将军做这坏人?
李浩抬眼,扫视着其余的十数个兵卒。大多数都不敢与其对视,但低头之前,眼中分明充满了鄙夷。
这些忘八,怕是心里已经在狂骂了吧?
便是心寒又如何?
一群王八知道个鸟毛?
明日,这城下便会全付交给僧营接管,当然也包括你们这群王八和菜民。
天亮后,爷爷就要回大将军的近卫营了,不抓紧时间再贪上一把,日后再哪有这等机会?
便是爷爷不贪,等那些贼秃来了,你以为你这两匹马能留的住?
两个蠢货
李浩冷哼一声:“死罪可饶,活罪难逃一人十鞭!”
李聪眼神一冷,刚要争辩,却被李睿狠狠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也不看看,这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李睿又往下一拜:“谢将军宽恕!”
“滚吧,都滚出去”李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大部分兵卒都被撵走了,棚下只留了两三个亲信。
其中一个往外瞅了一眼,看了看被拉出去行刑的李睿李聪,阴恻恻的说道:“小的看这两兄弟分明是心有不甘,说不定已怀恨在心,旅帅为何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还举起手,往下一切,做了个斩头的动作。
“傻啊?”
李浩斜着眼睛讥笑道,“这二人可是从白甲贼那里逃回来的,更是在大将军面前露过脸。万一哪日大将军突发其想,或是想了解白甲贼的军情,想召见这二人怎么办?爷爷还能再变两个活人出来?”
亲信悚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浩,意思好像再说:那你还敢贪他们的东西?
“你懂个屁?我当然不敢杀,便换成和尚呢?”
李浩阴阴一笑,“别忘了,这俩兄弟入营当日,可是杀过僧兵的。
明日离营时,我自是会想办法提醒来接管乱民的僧将,你猜,那伙秃贼会如何炮制这兄弟二人?”
几个个亲信像是冻住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李浩。
落到那伙和尚手里,还能是什么下场?若是能干脆利落的被一刀砍了,都是老天开恩
毒,真他娘的毒!
从来没发现,这李浩竟然如此阴狠?
更有甚者,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这两兄弟,可是救过你兄长的性命的。你不报恩也就罢了,为了两匹马,竟设计着让两兄弟受那剥皮剐肉之苦?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么?
天知道哪一日,李浩会不会将这等手段也用到自己头上
其余人都被喝令回营,就只有四个兵卒押着两兄弟,去了营外的空地。
“两位,对不住了!”领头的一个抱了抱拳,指了指地上,意思是让他们趴下去。
“兄弟,莫急!”李聪低声说了一句,又往后瞅了瞅,看四下无人,伸手在领子里摸了摸。
等手拿出来,就跟变戏法似的,掌心里竟多出了四根铜铤。
不大,每根也就食指大小,至多也就二两左右。太平时节,也就能买个三四十斤粟米。
但放在此时的这些兵卒眼里,这已经不是小钱了。
四个兵卒眼中顿时冒出了精光。
领头的却不足心,贪婪的说道:“每人才能分一根,有些少了吧?”
李聪顿时失笑:“兄弟,莫要太贪心。只是十鞭而已,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搬座金山来?”
意思就是再多没有,大不了就是硬挨十鞭。
听到这句,头目眼神一冷,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竟将目光挪到了李聪的脖子上。
两兄弟被吓了一跳。
这他娘的果真是一群乱贼,不但贪,更是蠢的连命都不要了。
两人猛的弯腰戒备,李睿又狞声笑道:“真是瞎了心了?也不想想,我兄弟真要那般好杀,还能轮的到你们?
连那李浩都知道,想贪我兄弟的钱财,必须得找个由头。即便我等那般讥笑于他,李浩至多也就是抽几鞭子泄泄愤。你们几个真是好胆,竟想着杀我兄弟灭口?”
头目先是一愣,而后狂震。
还真是瞎了心了,一时见财眼开,竟忘了这兄弟俩不但见过大将军,更被亲口赐任为队主
“嘿哟,二位误会了,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头目伸着手呲着牙,笑的好不别扭。
李睿也不计较,依然将那四根铜铤放到了头目手里,而后转身,展展的趴在了地上。
“打背上,别打腿前两鞭抽实了,后面八鞭还望兄弟手下留情”
“放心!”头目笃定的应了一声。
被李睿一句点醒,他哪里还敢玩花招?
十鞭过后,四个兵卒回去复命,两兄弟则趴在地上,装模做样的哼哼着。
“都怪你,若不讥笑那李浩不知兵,哪有这后来的十鞭?”李聪抽着冷气,抱怨着李睿。
怕李浩心血来潮,跑来验伤,头两鞭真是结结实实抽实了的,甚至见了血,哪有不疼的道理?
“你懂个屁?”
李睿低声骂道,“越是理直气壮,装出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那李浩才越不会怀疑得亏这王八眼里只有钱,竟没想过,为何你我刚射过箭,城头上就欢声如雷了?”
一提这一茬,李聪冷不丁的一个激灵,好似还在后怕。
也不知该说是他兄弟二人运气好,还是点背。
接到李浩的军令都还没半刻,两兄弟才刚走到半路上,城头上就开始欢呼了。
这分明是有人捡到了信箭
也是运气,恰好当时城头上落下了一块条石,当场砸死了七八个乱民,吓的四周的乱民惊慌失措,扭头就逃。
李浩也只以为,城头上的守卒欢呼的是这个
但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等今夜或明日,城头上一旦点起了火或燃起了烟,郎君定然会派兵攻击。
到那时,贼酋再蠢,也能猜到有李承志派来的奸细,暗通了城头上的守军。
兄弟二人的二人的身份这般特殊,想不被怀疑都难。更何况他们在白日里的一番做为,就如秃头上的虱子,亮的刺眼
所以,这贼营已是没法待了。
“问题是怎么逃?”李聪坐起身,看着黑压压的贼营,忧心的问道。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按郎君所言,扮成流民,混进乱民营然后伺机放火,引郎君来救”
李睿回道,“这贼营的安置根本无章法可言,别说兵不识民,民不知兵,便是每日死在城下的有多少,怕是都没个数只要能混进其他民营,离李浩远一些,苟活一时,还是无碍的”
“你都说了只能苟活一时,那之后呢?万一你我还没来得及放火,郎君还没来,贼兵却先派你我去城下填土怎么办,你敢不去?”
李聪气的直咬牙,“更不用说,天天还吃的那种东西?爷爷宁愿现在就和那李浩拼了,也不愿吃菜肉”
“那就没办法了,只剩最后一条路!”
李睿盯着如同怪兽一般的城头,冷悠悠的叹道:“入城!”
“早就知道你没死心!”李聪瞪了李睿一眼,“大不了便是拼一把,也好让郎君看看,咱家的坟头是不是真的会冒烟
再说了,就算被城头上的守兵射死在墙下,至少能留个全尸。怎么也比被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吃进肚里强万倍”
李睿呲牙一笑:“那就拼了?”
李聪猛一点头:“自然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