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毓秀宫回来过后,茯若一宿未眠,辗转反侧间却不住想起今日婉贵嫔的情状,隐隐觉得心中似乎有甚不对。待的天光刚刚放亮,茯若便醒了,只吩咐秀儿上来为自己更衣,宝带为自己梳头。
这日乃是阖宫上下向昭惠太后请安的日子,茯若自是不敢马虎的,只好生打扮了一番。便带着清儿秀儿前行去了永和宫,走在半道上,茯若不住奇怪道:“怎的今早都未曾见到王尚仪?”
清儿只淡淡道:“奴婢昨日半夜还见到了她的,谁知今早起来便不在了,往日贵妃娘娘的早膳都是王尚仪吩咐着小厨房的宫女做的,今日确实奇怪,王尚仪不见踪影,还是奴婢和秀莲一同去叮嘱小厨房的。”
茯若只暗暗觉得不安,并无多言。
长乐宫内,昭惠太后居于正中九凤朝阳座上,和颜悦色吩咐赏下早已预备好的各色礼物,朝下笑道:“哀家许久不见后宫诸位嫔妃了。”
皇后和颜笑道:“太后娘娘恕罪,并非臣妾不来,而是前些时候后宫实在是多事,因此臣妾不敢来叨扰太后娘娘。”
玉贵嫔的纯银护甲搁在茶盏上叮一声响,只淡淡道:“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只是今日臣妾瞧来却有些奇怪。”
宜贵嫔笑道:“玉贵嫔到底仍旧是这般没眼色,在太后娘娘面前也不稳重些,这长乐宫富丽堂皇却又什么奇怪。”
玉贵嫔白了宜贵嫔一眼,冷声道:“本宫是说今日来长乐宫请安的人怎的少了婉贵嫔,即便是婉贵嫔身子不适,便是不能来,也应该让手下奴婢来告知一声,怎的说不来就不来。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皇后闻言,只温和道:“玉贵嫔且少说两句吧,婉贵嫔到底也不是这些失礼的人,本宫只觉得其中或有蹊跷。”话语刚落,皇后只对茯若道:“惠贵妃昨日去看了婉贵嫔,却不知婉贵嫔的身子如何了。”
茯若起身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昨日去瞧着婉贵嫔的身子,只觉得她的身子并无大碍,莫不是今日睡过了。”
齐贵人笑道:“惠贵妃这话说的好不通,婉贵嫔入宫少说也有好几年了,怎会还不知宫里的规矩,即知道今日是要给昭惠太后请安的日子,怎的还会轻易睡过,臣妾想着其中必有隐情。”
昭惠太后蹙眉道:“哀家且派人去毓秀宫看看便是。”
过了半刻,昭惠太后身边的宫女华穗只带着几个小宫女回来急道:“回禀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婉贵嫔殁了。”
殿中诸人闻了此言,都是一惊,皇后只急切道:“怎会如此,好端端的人怎的就这么没了,可通知皇上了。”
华穗低声道:“回皇后娘娘,毓秀宫的人已经差人去通知了皇上。”
昭惠太后只叹息道:“真是可怜了婉贵嫔,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皇后娘娘不住垂泪道:“臣妾到底与婉贵嫔一同侍奉过皇上,臣妾会好生料理婉贵嫔的葬仪。”
昭惠太后只道:“太医院的人到底是无用,婉贵嫔的身子原先不过是风寒之症,连这样的病症也治不好,害的婉贵嫔身子越发羸弱。如今没了性命。真是让人惋惜。”
齐贵人劝道:“昭惠太后不必过于伤心,依着臣妾看来,婉贵嫔殁了,也不全是太医的过错。”
皇后只惊道:“齐贵人不可胡言,婉贵嫔病重六宫上下都是知晓的,若不是太医救治无方,难道还能怪谁?”
齐贵人慢慢绽开的淡薄笑意,道:“怎的婉贵嫔偏偏在惠贵妃去瞧了她过后便殁了,臣妾想来这其中实有些不通,且说惠贵妃早年入宫时,一直都是皇上的专宠,只是随后婉贵嫔入宫才使得惠贵妃的恩宠少了些。且前日皇上原本要去惠贵妃的永和宫,因着婉贵嫔的缘故才去了毓秀宫,如此算来,惠贵妃与婉贵嫔可算不算得新仇旧恨了。”
茯若闻言大怒,只暗暗咬牙,并无与她争辩,倒是一旁的玉璃道:“齐贵人到底也太没有规矩了,方才的一番话都是你自身揣测而出,并无真凭实据,既是如此,你怎能说是惠贵妃害了婉贵嫔,随意污蔑贵妃,可是不小的罪过啊。”
玉贵嫔笑道:“禧贵嫔一向与惠贵妃交好,宫中有谁不知啊,但齐贵人所说确实言之有理,如若不然,怎的惠贵妃见了婉贵嫔,婉贵嫔便无端端殁了,莫不是惠贵妃乃是阴司里来的催命魔女,专会勾魂摄魄的。”
这一席话说完,殿中多人都笑了起来,皇后只正色道:“玉贵嫔无得无礼,惠贵妃到底是贵妃,你怎的口出不敬之言。”
玉贵嫔的话虽然刻薄,但殿中诸人细细想来也觉得有理,一时间都默默不言了。倒是宜贵嫔温和道:“太后娘娘明鉴,还望太后娘娘细细审查此事,万万不能让婉贵嫔死的不明不白啊。”
茯若这时才发话了,只冷声道:“听着宜贵嫔这话,倒像真是把本宫当做害了婉贵嫔的凶手似的。”
丽贵人笑道:“是啊,宜贵嫔好歹也要仔细些,你顾念婉贵嫔乃是你的亲眷不假,也不能随意诬陷了惠贵妃,指不定那****也殁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玉贵嫔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镂花小圆镜,照着镜子细看眉心墨鱼花钿,笑吟吟道:“丽贵人言之有理,惠贵妃既有本事料理了婉贵嫔,还在乎多宜贵嫔一个么?”
齐贵人俏生生一笑,道:“依着臣妾看来,皇后娘娘定要将此事报与皇上,让皇上好生处理此事,不然臣妾们在这后宫里,也不得心安了。”
齐贵人话音刚落,便挑衅的对着茯若一笑,茯若见状,唇角一扬,起身回道:“齐贵人当真是放肆,本宫乃是贵妃,怎会你这小小贵人随意污蔑,你的亲族已是罪臣,若是你也因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被皇上打入冷宫的话,那样才是真的叫人不得心安了。”
皇后的目光在茯若的面上似钢刀一刮,瞬间又是和蔼可亲的神色,只温言道:“惠贵妃本宫且问你,你昨日去毓秀宫见婉贵嫔,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婉贵嫔可有什么不对的。你早些说出来也好,以免旁人污蔑了你。”
齐贵人犹嫌不足,加了一句道:“惠贵妃还是细细说了吧,以免到时候进了慎刑司酷刑难熬的很。”
茯若扬一扬眉,不以为意道:“本宫乃是贵妃,本宫与皇后说话,怎容的你这正三品的贵人插嘴,你且多次对本宫言语不敬。”随即茯若对身边的宫女秀儿道:“去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齐贵人挨了两下耳光,只狠狠地看着茯若,却不敢再言语。
玉贵嫔忽得正色,道:“如今惠贵妃好大的威仪啊,齐贵人不过是略说了几句玩笑话,便被惠贵妃差人这样修理了一顿。本宫瞧着做了贵妃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以往贵妃娘娘还是昭容的时候,是那样好的气性。”
皇后倒是气定神闲,伸出芊芊玉指端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惠贵妃如今协理六宫,嫔妃犯了错她原也管的,玉贵嫔与齐贵人切勿再言。”
倒是昭惠太后发了话,既然婉贵嫔殁了,且将毓秀宫与为婉贵嫔诊治过的太医都唤来长乐宫,哀家亲自来审问此事。茯若见着皇后眼中一掠而过的喜色,心中直觉不妙,料想必定是中计了。皇后好深的计策,使计引得我去毓秀宫探望,如此一来,婉贵嫔殁了无论如何,后宫诸人的疑窦都在自己身上。茯若愈思愈恐。指尖已是不住发抖。
真红石青福纹的精致立领的衬得昭惠太后颇含威严之色,沉声道:“传哀家的懿旨,将毓秀宫的人都带到长乐宫来。”
诸人都默默不言,只听着身边的来来往往。
却在这时,询却来了,殿中诸人只起身行礼。询见了只让她们平身,随即向昭惠太后请安过后,便道:“太后娘娘,方才朕知道了皇后带着众位嫔妃都在太后宫里,朕想着婉贵嫔的事且由太后娘娘做主便是了。”
昭惠太后道:“婉贵嫔殁了,可哀家觉得其中实在是有些不明之处,因此哀家只能查一查了。”
询笑道:“那便有劳太后娘娘了,只是万万不要污蔑了无辜之人。”
昭惠太后神色清冷,沉吟道:“这个自然,哀家自不会冤枉了好人。”
询只看了茯若一眼,再无他话。昭惠太后随即道:“殿中诸人且散了吧,皇后与惠贵妃留下。其余的人都且先回去吧。”
诸位嫔妃渐渐散去。询走到茯若的身边,在她耳畔细声道:“茯儿且安心,朕会一直护着你的。”
这样的一番话语,让茯若原本慌乱的心思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报以询温和一笑,却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