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
此时正值冬季,而且还是黑夜,房子外面的世界冷得要命,还阴恻恻地刮着寒风,温度比冰箱里的冷冻层也高不了多少,仿佛人呼出一口热气,便能在瞬间凝结成冰,坠落下来似的。
因此,在夜晚本就没多少人的哥谭街头,现在更是几近空无一人了。
天空中晶莹的雪花飘落。
艾伦抬眼忧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路灯。
下一刻,他打了个寒颤,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莫名觉得今天的灯光实在是太过于白了,白得带着股冷劲儿,让他冷得害怕。
怀着这样的心绪,他不由得加快了赶路的脚步,靴子在残雪上踩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在这样一个孤寂的雪夜里,回家的路途也好像变得漫长无比。
此时,他是多么想回到家里,倒在火炉旁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来一杯可以让他暖和起来的杜松子酒啊。
想起那种带着丝丝辛辣的馥郁香气,艾伦的喉头不禁微微滚动。
似乎这在酒鬼眼中堪称无上至味的液体已经如他所想一般,顺着食道滑进了他的胃里,顺带松了松他脑中紧绷的弦,让他把所有的危险都置之度外。
而卢卡·布拉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他穿着黑大衣,黑帽子拉的很低,走路时头也压得极低,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男人就这样低着头走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还时不时冷得缩缩脖子和肩膀,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赶路人。
艾伦这样想。
虽然对方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十分诡异,但由于其表现得实在是过于正常,在他回头往后看的时候,甚至还朝着他微微点头表示友好——
这些举措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没办法,即使心中略有不安,艾伦也只能将刚刚吊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暂且安下心来继续前行,只是步伐比起之前稍微加快了些。
又默默地走了一阵。
到底是放心不下,他悄悄回头一看,对方健壮魁梧的身影依旧不远不近地在后面缀着。他心中一跳,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些多疑的想法,索性停下来询问对方。
“喂,先生,你要去的地方还在前面吗?”
艾伦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打量对方。
男人被询问,却没有停下步伐,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无害,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往前方指了指,从帽檐底下用有些沉闷、但显得很温顺的声音回答道。
“唔……是的,是的,先生,看见那个有着大牌匾的房子了吗,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而这一步确实有效,艾伦点了点头,似乎是被安抚住了,不再质疑,两人继续沉默着赶路。
大概又是过了几分钟的路程,眼看经过了方才所指的建筑,可身后的那人却并没有如其所说般停下脚步。
被骗了。
艾伦心下咯噔一下,脑海中不停回旋着这个念头,并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令他感到惊悚的事实:背后鞋子压实积雪的声音似乎正在越来越清晰,脚步声也在越来越近!
这时,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暗骂一声,连忙再要回身去看。
可这一回头,他就惊骇地发现男人已经堵在了他的身后,甚至还伸出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固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合并为掌,手掌炙热的温度已经抵到了他的颈侧。
男人俯视着他,借着这个角度,艾伦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貌:
方脸,眉毛粗重,一脸凶相,眼眸棕色但是毫无暖意。
正是那位“教父”手下让魔鬼都害怕的打手,卢卡·布拉齐!
意识到这点,他瞳孔一阵紧缩,立刻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逃跑。
只可惜,他发觉的还是晚了点。
凶名在外的打手冲他扯出一丝冷笑,刹那间胳膊一挥狠狠劈下,并说出了他昏倒前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柯里昂阁下向你问好!”
太阳遥遥挂在地平线上,给城市镀上了一层神圣的、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色。
夜晚将至。
下了班、放了学、或者结束了各种活动的人们纷纷往家中走去,以此躲避黑夜,这个城市犯罪指数疯狂高飙的时刻。
而就在这样一股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名为摩根和杰米的两兄弟却逆着众人的方向,开着小车往犯罪巷的方向走去。
车子的后面拖着个小摊车,小摊车的面上铺着长长的桌布,上面规整地摆放着许多物件,都是些常见的东西:
水果,装满糖果的罐子,精致耐用的手工织物、零碎的小型日用品……
很显然,他们是一对兄弟商贩,并且还经营着自己的流动摊铺。
似乎没有注意到别人暗中打量的目光,他们只是闷着头自顾自地驾驶着,并不时爱怜地摸摸手下的车。
这是一辆崭新的汽车,功能齐全,性能优良,装载着许多他们并不太懂、但是很有用的高科技,比之前他们被一群混混们打砸摔烂的那辆还要好。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珍视这辆车子的全部原因。
他们更加看重的是车子背后的含义。
这是一位朋友的馈赠。
一位身居高位,却十分慷慨的大人物和他们的友谊的象征。
思及上次和那人见面时,那位和善的态度、理解的神情、诚恳的许诺,以及他们即将为对方所做的报答,两人激动得脸颊泛红。
车子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犯罪巷的巷口。
停好车子,两人跑下车将摊位支好,颇有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古怪。
毕竟这可是犯罪巷,全哥谭最混乱,犯罪最猖獗的地方。
寻常人到这儿怕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表现出如此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好像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样子来呢?
除了这两兄弟,这个问题估计没人能回答。
不过他们也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奇怪至极。
现下他们只是穿戴好了服饰,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小摊。
而今天,他们运气很好,没过一会儿,小摊上花花绿绿的色彩就成功吸引来了一人,而这人也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一个名叫罗里的混混。
“你们这都卖什么?”
罗里询问道,同时贪婪的目光在桌面扫视着,甚至还悄悄瞥向了停在不远处的汽车。
见人上钩,摩根和杰米眼神交流片刻,嘴角同时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所有你能想象的……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
身为哥哥的摩根率先开了口,抓起桌面上的一样物什递了过去,一直递到对方探过来的掌心。
“还不错。”
见人如此上道,罗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可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你们干什么?!”
他看着丢下东西,反手将自己手腕扣在桌面上的摩根又惊又怒地大喊。
他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对待,以至于心里过于惴惴不安,完全没注意到另一端拿着针头已经来到身边的杰米。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还想说什么,可刚想张嘴,一股刺痛便随着汹涌而至的眩晕感从脖颈传来。
“咚!”
挨了一针麻醉剂,方才还叫嚣得厉害的罗里再也没有力气了,一头栽倒在地。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这袭击自己的幕后黑手拨通了一通电话。
在电话里,他说。
“是,我们抓到了他……”
“不不不,不需要报酬,我们做这些只是为了表达对柯里昂先生的敬意,绝不图利。”
冰山餐厅。
埃弗顿很少,或者说几乎没见到过企鹅人如此轻松愉快的样子。
虽然不是像当初扳倒菲什和马罗尼那样,在餐厅举办盛大的宴会,请一群人唱歌跳舞,再请一群欣赏自己伟大事业的宾客,如此这般地纵情享乐。
但跟了企鹅人许多年,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会儿对方的心情相当不错。
具体表现在:
企鹅人难得放纵自己仰倒在沙发上,并令人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酒。
听说这还是以前他父亲,那位永远彬彬有礼的科波特姓贵族的藏酒。
这酒价值不菲,对曾经的奥斯瓦尔德?科波特,如今的哥谭一霸企鹅人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含义。
这要是放在往日,他可是断然舍不得喝的。
“不过,今天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企鹅人啜饮一口杯中的酒,眼眸明亮,脸上的笑容似乎怎么也止不住。
就这样愉悦地自饮自酌了一番,他盯着还剩下大概一半水液的酒瓶发呆,一小会儿后,便一拍桌子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送一瓶藏酒给他亲爱的朋友,亲爱的合作伙伴,那个大家公认的待人最友善、最真诚的人!
于是他喊来了手下,让人用精致的礼盒将其包装好,连带着自己准备给他的礼物:一张薄薄的,除去上面的内容——罗列着的一串人名——便毫无价值的纸,一起送到对方的地盘上。
他已经开始猜测起对方到时脸上的表情了。
企鹅人心里乐呵呵地想,这下那家伙将不得不欠下他一个人情了。
要知道,那可是从不轻易许诺,但许诺从未落空的……
他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哼,接着起了几分亲自打给那人的兴致,朝人勾勾手指,早就候在一旁的手下就将拨通的电话递了过去。
他接过电话,略含几分醉意地说道。
“我这边有一个礼物送给你……哦,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电话那头不知回了些什么。
企鹅人听了后发出闷闷的笑声,然后重新端起了酒杯,手腕微微向前探去,在空中做了个虚虚碰杯的动作。
接着,他勾起嘴角。
“敬友谊。”
嗓音拖得长长的,显得格外柔软,似乎包含着对那人的无限喜爱。
闻言,在不远处侍候的埃弗顿微微低下了头。
虽然这通电话从头到尾都没提到对方的任何信息,但他心里门清。
能让企鹅人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想必只有那个人了——
哥谭近半年以来的风云人物,那个被大家尊称为教父的意大利男人。
唐·维托·柯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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