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之吻

第四章 玫瑰之吻

JK集团有着历史悠久的喝酒文化,部门之间常常以联谊为由组织饭局,实质上是比酒。每逢节日前后,不是开发部请资金管理部,就是开发部请设计公司,总之不喝趴下几个是不会散的。

五一节前夕,JK要请相关部门的人吃饭,严俊拉上肖总去陪喝,肖总叫丁凡去陪吃,丁凡说自己酒量差,拉着我去壮胆。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跃起来,不断有好事之人,端着酒杯过来,左一句“老李”,右一句“消肿”的劝酒,连我也被扯上了。

喝酒能烘托宴会气氛,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意思意思一下,点到即止,到了后来,越喝越动真格,花样也越来越多,层出不穷。

对方的李主任是个山东人,五十多岁,一个经验丰富的技术骨干,一个大大咧咧的好酒之人,我曾随他下乡勘察几回,一来二往就很熟络了。李主任晓得丁凡酒量差,就拐着弯变着戏法的向他敬酒,还故意起哄,“丁凡,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不给我面子!”

丁凡似乎是个实在人,别人让他喝什么,他就喝什么。李主任拉着丁凡挨桌敬酒,一圈下来,丁凡就喝得面红耳赤,摇摇晃晃的。见此情形,我看不过眼,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酒胆,居然挺身挡酒。李主任似乎压根没把我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就爽快地迎战。于是,我和李主任,你一杯我一杯地切磋起来,其他人跟着瞎起哄,气氛就越来越热闹。

我越喝越来劲,面红耳热,状态大勇,我扯着嗓子对服务员喊着:“美女,给我拿两个碗来!”

不等服务员回答,就有好事之人呈上了两个汤碗,一时间,全场的气氛被推到了。肖总惟恐天下不乱,他眼瞅着气氛这么热烈,居然吩咐部长再开两瓶。严俊好像想劝住肖总,我竟然豪气干云地说道:“大家都别拦着,这是我和老李的私人恩怨!”我真是胆大包天,我竟然叫李主任‘老李’,话音刚落,惹来满堂大笑。

我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手拿起那碗酒,说道:“老李,先喝为敬!”说罢,我一伸脖子,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地把酒灌进了喉咙里。

李主任也不示弱,说道:“小诺,今天难得遇上你这么一个酒味相投的巾帼英雄,喝死拉倒!”说罢,他也干了。

如是乎,我和老李对着喝了七八碗酒后,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忽然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男装睡衣,躺在严俊的床上,严俊就坐在床边,一脸关怀地问候我,我感到头痛欲裂,我茫然地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笑了,把我昨天醉酒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开怀大笑:“小诺,昨晚我去取车的时候,杨柳和叶晶晶扶着你,你一看到车子驶到面前就浑身一软,劈啪一声倒地上了!”

我抱着头,努力回忆着,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严俊突然告诉我,有个同事用手机拍下了视频,我惊讶不已,天啊!我不能给人当笑柄!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看我不把他揪出来一顿暴打,严俊又笑了,两个酒窝一大一小,他安慰我说道:“放心,谁敢拿你开玩笑,我不放过他。”

他眸子里的爱意的燃烧着,我下意识想避开他的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哈哈地笑着,告诉我一件他认为有趣的事:“小诺,昨晚你醉了,哭着闹着要去新加坡,样子既可怜又搞笑。”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急跳,嘴角似乎也抽了一下,我的心隐隐作痛:这和韩晨有关系吗?为什么他的影像总是挥之不去的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忘了?

严俊没察觉我的心不在焉,他继续饶有兴致地说道:“小诺,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新加坡,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乱如麻,没有说话,全身无力地躺在他怀里,他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小诺,以后不要再喝醉了,这个社会很复杂的,人心难测。”

他的话很有道理,我顺从地答应了。

自从那次比酒之后,我与同事的关系逐渐融洽起来,我知道,以前有同事背后说我自命不凡,清高孤傲。经此一役,我仿佛变成了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同志,大家评价我够义气,是女中豪杰。而相关部门的李主任,每次来公司,肯定要找我领,和我称兄道弟,跟绿林好汉似的。我变得聪明多了,懂得喝酒能喝出人际关系,学会在觥筹交错间洞悉人间百态、尔虞我诈,学会了在社会上立足的基本技巧。

一个月后,那个拍下我醉酒视频的同事李远,被肖总找了个理由就开除了。几乎没有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我心里明白,这是严俊故意安排的。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酒醉后的第二天,肖总给我一天假,让我回家休息,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白昼,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吃过了晚饭,我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按摩太阳,觉得还是头昏脑胀。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地教训我,一个女孩子家的,看以后还敢不敢逞强了!在一旁看报纸的爸爸挺身支持我,的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有人说了不喝,就不用喝的。

正在这时,我接到高泽的电话,他的语气有点调侃的意味:“小诺,你下来吧,我想看看你喝酒之后红扑扑的脸”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烦躁,骂了高泽一句贱人,就生气地挂上了电话,之后,我越想越不对路,突然想起了严俊说过,有个同事拍下了我喝醉酒的短片,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跳得慌,后悔得肠子都绿了。

过了大约一小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程诺!程诺!程诺!….”

我渐渐听出来了,是高泽在喊我。我心里骂道,高泽这个混蛋怎么还没死?想着,我走出阳台,楼层太高,我没看清楚他在哪儿,爸爸也听到了,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随口敷衍一句,便杀气腾腾地冲出去,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一只球拍,却忘记了换拖鞋。

当我跑下楼时,高泽的声音却消失了,连带高泽本人似乎也消失了,我环顾四周,没发现他的踪影。心想,这家伙肯定怕我揍他,提前跑了,于是,我放弃了,转身朝着电梯大堂走去。

忽然间,从大楼前面的花圃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口哨声,还有一把让我讨厌的声音:“美女,我在这里。”

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高泽从花圃里探出头来,向我挥手,我马上冲上去,心想:高泽你还敢露脸,这次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气冲冲地跑到花圃里面,发现他身旁有很多啤酒瓶子,有空的,也有没打开的。借着路灯的光线,我看见高泽的脸有点红,眼神迷糊,他应该是喝酒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球拍,把他的头当网球一样拍了过去,其实没使多大劲,只是吓唬他一下,但高泽没防备,身子失去重心,往后倒在花圃后面的草地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草地上瞧瞧他,问他:“高泽,你死了没?如果没死就吠两声。”

只见高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我心里一紧,想道:糟了!不会是出手太重把他打死了吧。我有些害怕了,连忙使劲摇他身体,低声喊道:“高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高泽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儿手足无措,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办?打电话报警,电话多少呢?”

我想找手机,却发现手机忘在家了。没办法,我只好用力地摇晃着高泽的身体,叫他快点起来,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幽幽的声音:“人工呼吸吧!”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高泽在闭着眼睛嘟囔似的说话,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伸出双手,快、准、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怒骂高泽道:“让你装死,我成全你!”说完,我便箍着他脖子使劲摇晃。

高泽马上投降:“大人饶命!我不敢了。”他顺势捉住我的双手,我还没意识到要挣开,却被他拉进怀里,高泽一边搂着我,一边仰着头哈哈大笑。

我乘机用双手使劲打他,捶他,他一点也不反抗,一边笑,一边用力地将我拥得更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揩油了,连忙挣扎起来,嘴里还骂道:“高泽,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高泽装聋作哑,继续抱着我不放,我于是恐吓一句:“如果你不放开我,**生气了!”

不料,高泽滑稽地回了我一句:“你尽管生气吧,我早就习惯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好脸色看过?”

他说的是实话,我决定不反抗了,我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假装睡着了,高泽稍稍松开一点,问我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我贴着他的胸膛,有气无力地向他诉苦,“高泽,我昨晚喝多了,一直头疼胃烧心,现在被你闷得大脑缺氧!”

高泽马上放开了手,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这一刻,我忽然体会到,高泽和我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适可而止。

我请高泽离我远一点,他乖乖的照做了,然后抬头仰望星空,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告诉我,今天是他的二十七岁生日。原来,高泽比我年长四岁。我冲口而出说要请他吃饭,他看上去有点受宠若惊,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无力地垂下眼帘,说道:“谢谢你,我已经好几年不庆祝生日。”

我感到双重意外,第一,认识高泽以来,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悲伤的眼神;第二,这么低调的庆生方式,与他一贯的作风背道而驰。

高泽沉思片刻,转而惨淡地告诉我:“今天同时也是我的一位好朋友的忌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愧疚和自责,睫毛无力地垂着,喉咙哽咽着:“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她是不会死的。”

我极度诧异,我感觉手心里都冒汗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去安慰他。

高泽的眼泪夺眶而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梗塞似的,好像说不出话来。我抱着他的肩膀,轻轻地轻拍着安慰他,语调超乎寻常的温柔。

高泽紧紧地注视着我,一副百转千回的样子,我强烈的感到,他有话要对我说,我动情地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可是,他抿了抿嘴唇,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似乎要把话都吞进肚子里去。

就这样,我和高泽都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泽忽然恢复了浪荡公子的本色,声音也提高了八个调,对我说道:“小诺,跟你打个赌吧!”他的表情无比轻松,和刚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疑惑地问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神秘兮兮地提出和我打赌,赌我半个小时之内不说话,还说道:“小诺,如果你输了,让我吻一下!说一句,吻一下!”

我立即用手捂住嘴巴,不断摇头,他见我不肯,于是让我提出打鄂件,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妈妈勒令我清洗所有吊灯灯罩,这是个苦差事,所以我一直拖着不干,想到这里,我就说道:“如果我赢了,罚你帮我清洗吊灯灯罩,抽油烟机,还有修抽水马桶。”高泽扑哧一笑,然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我马上闭上嘴,并且用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模仿拉链的动作,示意打赌开始。

高泽笑了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悠哉悠哉地点上了,吸了一口,袅袅的烟雾从他的口中缓缓而出,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玫瑰香味,让我精神一振,忍不住把烟盒抢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包夏莲牌香烟。

高泽的嘴角一翘,狡猾地看着我,我连忙摇头,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恶作剧地把烟雾喷到了我的耳根和发际,顿时,一阵诱人的玫瑰芬芳扑鼻而来,令人迷醉,令人沉溺。

我不仅在心里嘀咕:高泽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他似乎能把烟圈玩得出神入化,烟香袅绕似线,轻飘飘的从我的面前拂过,仿佛只一会儿,我就被浓郁的玫瑰香包围着,而且夹杂着某种奇异的草叶的气味。

我终于忍不住了,冲口而出的问道:“高泽,这是什么味道?”

高泽兴奋地睁大眼睛,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尖,我立刻意识到,我输了!我用手拨开他的手指,骂了他几句,高泽的脸上又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两瓶很大的精油递给了我,我接过两瓶精油看了看,一瓶是玫瑰,一瓶是迷迭香,我心里不禁惊呼,二百毫升的精油,够我用一辈子了!

高泽笑了笑,抽着烟,头头是道的向我介绍精油的用法,我笑着听他说话,又忍不住挖苦他,末了,说了一句:“高泽,你似乎对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事情都很在行啊!”

高泽用深邃的大眼睛注视着我,半饷,他幽幽地问我:“小诺,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不务正业?”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向他道歉,他对我的手下留情感到诧异,过了片刻,他又笑了,笑得异常狡黠,对我说道:“小诺,你得兑现打赌的承诺,你一共欠我十二个吻!”

我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续乱了章法,寻思着怎么脱身,我眼珠一转,想找个话题一笔带过,可是,他不允许我抵赖,还瞬间换了一副色迷迷的嘴脸,滑稽地对我说道:“小诺,今晚先吻一个,剩下十一个可以分期付款,不过得算利息。”

我愿赌不服输,装着不理睬高泽,自顾自双臂支着草地,试图站起来,没想到两条腿竟然有点酸麻,高泽一手把我拉到怀里,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还在我腰间恶意地搔痒,我顿时感到又酥又痒,身躯扭成一团,忍不住两只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笑得快断气了,只得连声求饶,高泽这才愿意停止搔痒,我有气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喘着粗气,同时感到自己的一起一伏的。这时,他刻不容缓地俯下头,压着了我的嘴唇,把舌头伸入我的口腔,让两片舌头贴在一起。我正喘着气,冷不防被他的偷袭,便条件反射地别过脸,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躲开了他的吻。

这时候,我听见高泽贴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小诺,你的嘴唇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

虽然被他看穿了,我还是一言不发,用脑袋蹭着他的胸膛,死都不肯出来。

高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苍凉地说了一句:“我高泽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么迁就过,也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三番四次的拒绝!我的心和我的腿都麻木了!”说完,他又夸张的长叹一声,几乎把树上的绿叶都变黄了!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高泽把我的头移到手臂上,托起我的下巴,轻声说:“小诺,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老爱这样折磨我呢?”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大概是由于内心阴暗的一面吧,我常常想,也许高泽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无形的第三者!因此,我潜意识地,不遗余力地折磨高泽,仿佛他受到的挫折越多,越是会牢牢记住我。就这么想着,我鼻子都酸了,幽幽地说道:“高泽,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高泽一脸不惑地笑了一笑,用专注的神情对我说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不知怎的,我感觉后背都凉了,心里隐隐作痛,怎么没有?她一直都在我们之间。

高泽好像没发现我的心绪不宁,他拧着我的下巴,低声地呢喃:“小诺,我爱你!”

他的呼唤太有感染力了,我被彻底征服了,我慢慢合上眼睛,默许地,把嘴唇微微张开,不用一会儿,我感觉他的嘴唇已经贴到我的嘴唇上,我没有抵抗,任由他的舌头溜了进来,很快,他的舌头地,霸道地与我交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了,惊慌失措的回应他的舌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忽然听到草丛外传来“哎呀”一声惨叫,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挣扎着,试图停止这个热烈的长吻,高泽抱着我不放,霸道地说道:“不要管他!”

我渐渐清醒了,挣扎着起来,从草丛里跑出来,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石子路上,我跑上前去扶起那人,借着昏暗的路灯,一看,天啊!原来是我的爸爸!我大吃一惊,失声高呼:“老爸!你在这里干嘛?!”

这时,高泽也从草丛里跑了出来,我想他大概听到我的叫声了,爸爸揉着腰,神色慌张地说自己要去倒垃圾,我一听就知道爸爸在说谎,斜着眼,没好气地瞪着爸爸。

爸爸见我一脸不满的模样,支支吾吾了几句,转而和高泽说起了话,高泽终于回过神了,点头哈腰地向我爸爸问好,两个男人刚认识,聊了几句,就变得非常投契,似乎有种相逢恨晚的兴味。爸爸热情地邀请高泽到家里吃甜汤,我想反对,嘴巴还没张开,高泽已经扶着我爸爸进了电梯,把我一个人撂在了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有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

自那晚以后,我爸爸和高泽竟然成了忘年之交,还互认了干爹干儿子,从此,高泽就在我家出入自如了。尽管如此,我对高泽惮度还是忽冷忽热的,不拒绝,也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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