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如今换上了符合太子妃规制的服饰, 端庄典雅,那套赤金嵌宝珠缠丝七凤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和着面上的沉稳神情, 倒是与繁枝初识她时的模样?大?为迥异。
繁枝苏醒后常常精神不济,更是反复地陷入昏睡,第一回这般吓得周围人慌乱到不行, 还是溧阳先生出面解释这是那针法留下的弊端才稳了大?家。
且她犯起心悸来也是愈发?频繁,时时咳嗽, 瞧着情况似乎没比以往好到哪儿去, 药是一碗接着一碗送的, 人是过了许久才能出屋晒晒太阳的。
因?此,沈清然来得?算是凑巧, 她正好醒着,不若只能是碰壁而归。
跟着的内侍将各式大?小的箱笼小心搁下, 这都是太子妃带来给阮四姑娘的好东西, 他?们不敢轻率。
侯府的用材素来精致,且阮晔给女儿扎的秋千很是扎实, 不论是经历了暴雨还是曝晒都依然完好,一旁摆放的桌上有着刚泡好的清茶与新鲜热乎的酥饼,团子蜷缩在?繁枝的怀里时不时轻喵一声。
这样?祥和美好,与东宫的感?觉完全不同。
……
“没想到离京那日没去送你,竟是险些再看?不着了。”
自己性子直接,同龄的姑娘们多是碍于尚书府的权势与她打交道,让她真?心想相?处的不过尔尔,虽与繁枝的情谊不长,甚至能说上一个短字儿,但沈清然还是将其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之中。
待春思搬来另一张椅子后,沈清然捏着帕子坐下,嘴上说着话,眼?睛也不住地在?繁枝身上打转,满含担忧与后怕。
“好啦不说我 ,没什么意思,倒是你,瞧着怎么还瘦了几分?”
繁枝轻轻笑了笑,把自己的话头?一言两语岔开,转而看?向好友。
真?不是她无中生有,实在?是沈清然的状态与先前有了太多不同。
她曾亲眼?见过清然与太子殿下的成婚礼,亲眼?见过清然的甜蜜,如今再看?,总觉着与之有些违和,仿佛人外面再套了层壳儿。
“这酥饼配着茶惯是香甜,可惜我最多只能吃三块,正好,你替我多食些。”
见气?氛凝滞,繁枝无声地叹了口气?,努力将怀中乱动的狸奴安抚好后,抬手把桌上的那碟子点心往旁边推了推,嗓音柔和,含着包容一切的力量。
涂满蔻丹的指甲很是漂亮,捻起点心的动作也很是优雅,沈清然微微动容,看?着手中的酥饼,慢慢将一整块吃了个干净。
“阿稚,人是不是都会变?”
“我爹变了,淑妃娘娘变了,殿下变了,而我也变了。”
她的父亲宠她爱她,如今却不断地告诉她要赶紧怀上太子的子嗣,坐稳这个位置,仿佛只有此事才能叫父亲多注意,而她的无奈她的伤心全是被点破消散的泡沫,不足以让他?多费一点心思。
淑妃娘娘,仍是好性子,也依旧常诵佛诵经,只是偶尔会点她进宫提醒要充盈东宫后院,虽未明说,但潜在?的压力总是能叫她直不起腰来,吴家姑娘便是这样?定下的不是么?
殿下,心中装的东西太多,人也与先前不同了。
便是自己亦然,难以在?这样?的漩涡中保留最初的本心,不再敢怒敢言,不再那样?纯粹。
先前四皇子造反,成阳侯府出了这般大?的变故,她都只能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而待在?府里不出,连想关心阿稚都得?考虑二?三而无法动作。
沈清然入宫赴宴过不少回,也看?了许多争锋相?对的场面,她不想变成那样?。
可如今她是太子妃,日后她会是皇后,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论是爹娘,还是陪嫁的嬷嬷丫鬟,甚至是殿下,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所有人皆希望她的性子能够沉稳再沉稳,但自己从起始便不是这样?的啊……
“人总是在?变的,如果这样?的改变能叫自己活得?舒心些,那接受它也不会是一件难捱的事情。”
繁枝小心地揉着狸奴的后颈,猫毛松软,该是力道适中使?其舒服了,团子也偶尔发?出惫懒绵长的叫声,听着只觉可爱得?紧。
“你会变吗?”
“我?”
“应当会罢。年年岁岁,遭遇不会一成不变,若是没什么变化,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如若这样?的改变叫你心生迷茫甚至是厌恶了,又当如何?”
仿佛陷入了死胡同一般,沈清然问的话也愈发?刁钻直接,带着不罢休的意味,偏要从繁枝这儿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似的。
“迷茫厌恶啊,那我便不为难自己了,顺其自然,走到哪步是哪步罢,我们没有法子先手设想因?果,用心活着就是,只要无愧于自己,那便不用抗拒改变。既这般,又为何要提前替自己找不痛快呢?”
“我怕……我也会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狠毒之人。”
这道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仿佛一个不小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