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嘴抹蜜罗先生

就这样,我八岁了,羊命不早不晚,如约而至。

第二天一早,我爸骑着家里那辆比我还大一岁的自行车,驮着我就去渔山找那位罗先生了。

说起渔山,我估计就算是东北当地人也有很多没听过,但如果提起辽沈战役塔山阻击战,应该就人尽皆知了吧。

在我们那里,每年清明的时候,学校都会组织全校师生去那边的烈士陵园扫墓,我也去过两次,因此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

之前跟着学校坐车去二十分钟就能到,我一直以为没多远,可这次是我爸骑车驮我去的,而且那地方靠近海边,离得越近风越大,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候才到达渔山。

我坐在后车座上,听着我爸跟当地的村民打听罗学白的住处,可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些说那罗学白怎么怎么不好的坏话。

有人说他是个街溜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有人说他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人,还劝我爸别被骗了。

问了四五个人,得到的都是这类评价,由此可见,那罗学白在当地的人缘实在不怎么好。

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越听越觉得那罗学白像个老流氓,这样的人真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我爸却没管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安慰我说:“羊羊,你别听他们瞎说八道,孟姑姑不是说了吗?罗先生是葛先生的师弟,葛先生那么有本事的一位高人,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师弟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我没说啥,但心里却有不同的意见。

这就像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和我,一样的老师上课,可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我却只能排在中下等,由此得出结论,一样的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很可能差距甚远。

一路打听找到罗学白家,我爸将我从车后座上抱下来,并小声嘱咐我:“羊羊,别忘了孟姑姑的话,等会儿可千万不能提葛先生,记住没?”

我点点头:“放心爸,我明白,他俩关系不好。”

我爸拍拍我的肩膀,酝酿了下情绪,随后深吸口气喊道:“罗先生,我们是来求您救命的!”

等了一会儿,里面却没任何动静。

我小声问我爸:“是不是没在家啊?”

我爸没理我,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还是没有人回应。

我心里有些着急,想说要不先进去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吧,要是没人在,那搁这喊能有啥用?

结果就在这时,开门声忽然传来,随即我就听到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卧槽!他妈谁啊?大清早的,鬼哭狼嚎个啥!?”

我爸见有人出来了,赶紧上前说明来意:“罗先生,我叫袁永丰,这是我儿子袁羊,我们今天来,是想求您看看我儿子的眼睛,他眼睛瞎了,我听说您是高人,求求您给看看吧。”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儿子眼睛瞎了找我干啥?又不是我弄瞎的,谁他妈嘴那么欠瞎咧咧,我又不是医院的,你有病去医院!来我这嚎个粑粑!”

我一听他这个态度,心里立马不爽起来,是,我们是来求人帮忙的,但帮不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满嘴不干不净,这又是他妈又是粑粑的,连个正常交流都不会,我算是明白为啥孟姑姑那么不想提他的名字了。

我爸却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他继续恳求着:“罗先生,我孩子这不是病,是碰到脏东西了,孟姑姑说只有您才有本事看好,您是高人,孟姑姑也是,求您看在孟姑姑的面子上,一定得救救我儿子呀。”

“孟姑姑?啊~你说小孟啊~”

罗学白冷哼一声,“就她,还是高人?卧槽,谁给她的脸?她一个小辈还想在我这有面子?也不看看自己啥德性,土埋到眼皮子也没堵上她那张破嘴,咋地?她看不好怕砸了招牌就往我这塞?真他妈给她脸了,当我这是收破烂的吗?”

听着他越骂越大声,我和我爸都没插话,大概五分钟后,他终于骂够了,这才不冷不热地问了我爸一句:“你儿子眼睛咋地了?”

“我儿子他……孟姑姑说他是让邪祟抢走了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爸原原本本地讲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让邪祟抢走眼睛?”

罗学白嘀咕一句,随即就伸手在我脸上来来回回捏了几下,跟昨天孟姑姑一样,我知道,他这是在摸骨相看我的命格。

“卧槽!”

摸了几下,他像是过电似的突然把手抽开,随即骂了一声说道:“死老太太没安好心!他没告诉你你儿子是啥命格吗?就他这个命,救了也是祸害,还不如挖个坑埋了省心。”

我爸没顶嘴,依旧低声下气地恳求:“罗先生,我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眼睛,让我做啥都行!”

罗学白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有啥事是需要你做的?你有啥呀?你能干啥呀?口气大得像是有啥本事似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滚滚滚!别在这里烦我!”

“罗先生,求您……”

“我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冲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周围的喧哗声逐渐大了起来,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

“我就说吧,这家人真是脑子有病,放着好好的医院不去,偏偏来找这个骗子,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就是,这个罗学白是什么德性,大伙又不是不知道,平时躲着都来不及呢,他们还上赶往上贴,真是活该!”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孩子,他也是没办法了。”

听着这些风言风语,我心里难受极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始终都是一个挺胸抬头的汉子,我不想他这样卑躬屈膝,于是我扯了扯他:“爸,你别这样,我不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哎!这话你说对了,你小子就是不!值!得!”

没等我爸说话,罗学白的那刺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前人欠下的债,就得后人来还,你小子一出生就是个该挨雷劈的命,人没入道就让五弊三缺缠上,今天你是瞎了眼睛,明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你说你活着干啥?早点找棵树撞死得了,省得给……”

“我敲尼玛!!”

我爸突然暴喝一声,随即我就听到罗学白发出一声惨呼,拳拳到肉的声音随之入耳,“你再敢说我儿子一声该死试试!试试!我敲尼玛!你咋咒我都行,咒我儿子就不行!!”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是我爸,这才是我爸!我宁愿不要这双眼睛了,也不想我爸为了我再受那个窝囊气。

围观的村民见状赶紧涌上来将我爸拉开,有人呵斥我爸:“你干啥呀!要把人打死吗!?都说不让你们来了,你们不听,来了就是求人的,你这是个求人的态度吗!?”

罗学白对着我爸大骂:“你妈的!你敢打我!今天这事没完!你就养着你这个瞎眼的祸害儿子吧!敲尼玛的,三年之内你全家不让他克死我就不姓罗!”

我爸喘着粗气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已经哽咽,他对我说:“羊羊,对不起,是爸没本事,对不起,对不起,羊羊,爸没忍住,爸耽误你了……”

我早已泣不成声,我说:“爸……爸!你别哭,你没耽误我,不怪你,他就是个骗子,他除了嘴臭也没啥本事,他根本就没法和葛先生比,葛先生降妖除魔是好人,他不会也不是,我们不求他,我们……”

“你等会儿!”罗学白的声音突然拔高将我打断,“小崽子你刚才说啥葛先生?哪个葛先生?是不是葛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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