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州和姜家如何处理,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要看母后的意思。
沈沛懒得去理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只觉得这会儿非常的空虚,压根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好。
秦王府他不想回去,东宫这时候也不想去凑热闹……
索性就去了酒楼喝酒,可沈沛还没喝的尽兴,苏穆就过来了,他已经忍耐了好些天,如今当真是忍不住。
“秦王殿下,老夫有一件事想要请问您……”
苏穆一开口,沈沛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原本也想这两天去把这事儿处理一番,没想到苏穆主动过来了。
还真是心急。
“不是本王不近人情,只是本王如今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沈沛可没想诓骗苏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苏穆说清楚。
苏穆听完之后只觉得目瞪口呆。
“王爷……您的意思是,那孩子是您侍女收养的孩子?”苏穆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脑子里闪过齐律的条条框框,也不知道是要说沈沛包庇,还是要说别的。
沈沛点点头,又拍开一坛酒递过去,也许是因为酒水的作用,也许是因为面对苏穆这个“局外人”沈沛可以把内心的痛苦宣泄一些,无论苏穆听不听得明白,至少他可以说个痛快。
“是她在乱葬岗捡来的孩子。”沈沛原本是想和若冉好好商议的,可如今人都已经不见了,他再守着这些承诺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便把自己知道的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穆。
苏穆听完之后,老泪纵横。
却苦于没有法子和孩子当面对质,甚至连孩子的模样都不知道,私心里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可理智却提醒他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
苏穆的脸上呈现出纠结,痛苦,挣扎的模样。
看的沈沛烦躁的很,喊来店小二准备笔墨纸砚,便在纸上画起画来,临去东海前,沈沛还见过若晨一次,是以对他的印象还算是比较深刻。
其实就算那时候没有见过,沈沛也记得若晨长什么模样,只要是和若冉有关的,无论是人或者事,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沈沛一边自我厌弃,一边冷静自持的画下若晨的画像……
苏穆便看着沈沛一点一点的描绘出那个少年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孩子果然如秦王殿下所言,和他夫人长得颇为相似。
“这……”
“他叫若晨,先前在上雅书院念书,成绩名列前茅……苏元帅去打听一番就能了解到更多的,本王如今也不确定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骨肉,他们如今也不知下落,不知所踪,若苏元帅想要去寻,本王也不阻拦,一切都看你自己。”
沈沛说这番话与其说是为了劝苏穆,倒不如说是为了劝自己。
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的内心忽然变得空虚起来,他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是要找到若冉,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要离开。
“多谢……王爷。”苏穆拿着那副画像,心里激动的很,原本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在这时候却泛起涟漪,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想去试一试。
苏穆原本想见过那个孩子之后再告诉夫人这件事,如今看来是根本就隐瞒不住了。
这件事,还是要同夫人商议的好。
想到这里苏穆根本就坐不住起身告辞。
沈沛也没拦着他,随意点了点头便让苏穆离去,而后把笔一扔,又开始喝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
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沈沛却捡起地上的笔开始作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虚晃晃的人影,并不是很清晰,却非常的传神,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至少俞长胜和四喜就能够一眼看出来……沈沛画的是若冉。
两人心中难受,却也无从劝解。
只能趁着夜色,扶着喝醉的沈沛回去秦王府。
他二人都以为沈沛喝醉了,可沈沛却清醒的很,自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煮醒酒茶,然后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来。
以往这个时候,若冉都会为他煮好醒酒茶。
还会准备……一颗糖。
沈沛看着那个再是熟悉不过的糖罐,走过去打开,发现里头放满了糖,满满当当的一罐子。
显然是有人细心准备的,沈沛拿起一颗糖果,举到半空中就着烛火看起来。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走了之,又可以细心妥善的准备着一切,方方面面,什么都考虑到了。
大到春夏的衣衫和鞋袜,小到糖和茶叶……
她都准备好了,那么细心,那么贴心。
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让沈沛下定决心要忘记的时候,又忍不住的想起她来。
沈沛只觉得待在秦王府,整个人都要窒息,若冉的影子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沈沛一颗一颗的吃掉糖罐里的糖,只觉得嘴里一股甜甜腻腻的味道,甜的几经发苦。
他捏着那糖罐,想要狠狠的砸碎,最终还是妥协了——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沛心知肚明,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会妥协的,面对若冉,永远都只有妥协的份。
他把那只旧糖罐塞到怀里,默默垂下眼,又开始自欺欺人。
翌日一早,沈沛入宫请安。
苍玄帝因为皇后的原因,还是对姜家网开一面,只斩了罪魁祸首和牵连其中的,姜家族内的入仕子弟,全部罢官,三代以内不能入仕。
名门望族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有人唏嘘,有人叹气。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的结果。
如今最尴尬的却是姜婉潼,昔日同沈沛的“婚约”传的沸沸扬扬,眼看就要登上秦王妃的宝座,却在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任谁见了都要啧啧感慨几句。
姜婉潼身为臣女,被破格封为柔嘉郡主,如今成为罪臣之女,身上所有的荣耀尽数褫夺,她虽没有主动参与谋反,却是主谋姜州的嫡女,身份尴尬非常。
若是以株连罪论处,姜婉潼难逃一死。
最终还是皇后做主,让她远嫁离开京城,身边无父兄扶持,嫁的人也不是什么显赫之家,只要姜婉潼安安分分的,她便可以好好的度过余生。
至于罪魁祸首姜州。
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却只提出一个要求,要见沈沛一面。
其实就算姜州不提,沈沛也是要去见他的。
两人在刑部的大牢碰了面,姜州虽然入了狱,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儒雅。
仿佛他不是个阶下囚,而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他看着沈沛缓缓的开口,“沈沛,你就真的甘心吗?”
“甘心只当一个王爷?不想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沈沛只听了这么一句话,便知道姜州所有的优雅姿态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只是佯装镇定罢了,内里早就疯魔的不成样子。
“江山是我父皇的,他爱给谁就给谁,于你有什么干系?”沈沛嗤笑一声,笑姜州的看不透,“他给了皇兄,便是皇兄的,若是有朝一日父皇要将皇位给本王,本王也会坦然受之。”
而不是靠偷,靠抢,靠窃取。
“况且,当皇帝那么累……”沈沛是真的不想当啊,究竟为何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吗?
姜州:“……你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
沈沛都懒得和他废话什么,他只觉得和一个疯子,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可姜州最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被沈沛蛊惑……
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栽在这这个小子手里。
“你就到黄泉路上好好的去想想吧,本王不奉陪了。”沈沛也不想审问什么,想问的问不出,他也懒得多看姜州一眼。
“你是不是给老夫下毒了?沈沛,你这个阴险小人!”姜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怎么解释他的一反常态?
他怎么可能会被沈沛骗了?
可沈沛却摇了摇头,下毒?他还没有这么卑鄙,“你只不过不相信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罢了。”
明明沈沛觉得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戏,所有人都当了真。
认为他和皇兄反目成仇。
“我不信!身在天家哪有什么手足情深?那是骗你的,那是沈靖骗你的,你不要傻了!”姜州事到如今还想着要挑拨离间,沈沛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
没有手足之情吗?
沈沛这会子倒是替母亲有所不值。
“你觉得,若非因为母后还顾念手足之情……你还能死的这般体面吗?”沈沛淡淡讽刺,把姜家所有人的下场都对姜州据实已告。
可姜州听到这些,却是怎么都无法接受。
他宁愿家族是被满门抄斩,也不要那个和他有“二心”的妹妹假惺惺的当滥好人。
沈沛看着姜州,语气平淡的反驳,“母后不过是清楚自己的责任,她先是大齐的皇后,然后才是姜家的女儿。”
姜州接受不了这些,在狱中不停的嘶吼,狂怒,听得沈沛烦不胜烦,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某一天的深夜,姜州被一盅毒·酒了结了性命。
死的悄无声息,死的毫无悬念。
朝堂的一角坍塌,可他们很快的发现,太子殿下把姜州所有的党羽都一网打尽,肃清朝堂。
甚至都没有惹出任何的乱子来。
至此,姜州谋逆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沈靖终于把最大的威胁给铲除干净。
苍玄帝龙心大悦,大宴群臣。
就在这时候,秦王沈沛却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举动,自请去封地,远离京城。
惹得朝野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