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陈木匠

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呆坐了一会儿,从手上摘下这串佛珠,拿在手里细细看了半天,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那个小匣子,把佛珠放了进去。

接着又从柜子里拿出沈默的那封信,抽出里面那张竹林图摊在桌面上,这几天她已经琢磨出了个大概,这幅画造型简单,凭自己这点子手艺还是能够绣出来的,干脆绣成一幅小小的砚屏,摆在桌面上当摆件比较合适。

只是只有竹子未免显得单调,想到这里果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随即拿出一个炭笔来,在竹子旁边信手添上两只大熊猫,简笔画风格的大熊猫憨态可掬,坐在那里专心吃着竹叶,一下子整个画面便灵活起来。

果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大熊猫这种生物虽然从远古时代就生活在祖国的丛林中,可是见过此吉祥物的古人寥寥无几,就连史书上也很少有记载,到时候某人若是问起,就说是自己参考狗熊的样子随手乱画的,爱信不信,嘻嘻。

果儿看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有了创作的冲动,想起她前世学了好几年的双面绣,就是在一块料子上同时绣出正反色彩一样,图案一样的一种绣法,这种绣法对针脚的要求极为严格,正反两边需一样的整齐匀称。这种工艺目前在这个时代她还没有见过,想来应该还没有问世吧。

后世的双面绣已经发展到双面三异绣的神奇境界,既绣品两面异色、异形、异针,果儿跟着师傅苦练了好几年,可惜都没有学到如此高超的三异绣的本事,只堪堪达到同色同花形双面绣的水平,可是即便这样,绣出来之后应该也是为世人所罕见。

打定了主意,果儿沉下心来不再去想不开心的事,准备丝线,挑选合适的材料开始绣砚屏。

城南陈家村,陈木匠最近接了个大活,附近马员外的女儿即将出嫁,在他这里订购了一批上好的家具,包括拔步床、储物柜、镜台、贵妃榻,用的材料都是清一色黄花梨木的。

陈木匠带着手下的帮工跟徒弟们日夜赶工,总算全部做好,今天正是马员外派人来取家具的日子。

马家的家丁们几人一组,小心地抬着这些新做好的家具往外面走,陈木匠看着一一被搬出来的家具心里一阵火热,这些订单他带着手下用了十成的心思精心打磨完成,只要这次的订单让马员外满意了,不但能赚一笔丰厚的酬金,以后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

正想着,忽然搬拔步床的一个家丁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软竟绊倒在地上,其他几个家丁冷不防身子一斜,拔步床顿时重重摔在地上。

几个家丁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想要重新抬起拔步床,不想刚一用力,只听嘎吱一声,床头的一处竟然断裂开来。

众人吓了一跳,忙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连接处断开了,一个家丁不相信地伸手摇了摇床上的架子,结果那床晃晃悠悠好像被摇的散了架,不一会儿又有几处地方断裂开来,家丁们惊讶地喊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刚做的床怎么散架了?」

家丁声音很快吸引了旁边的人,众人围过来一看都惊疑不定,这可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刚做好的拔步床,怎么可能摔一下就能散架?众人狐疑的目光都看向陈木匠。

陈木匠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他急忙跑过来仔细查看,可是一见这种场面立马脸色大变。

马家的管家也上前仔细查看,待看清眼前的场面脸色迅速黑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其他的家具。

有家丁机灵地开始检查起来。

一个家丁围着一张花纹雕刻精美的贵妃榻转了一圈,然后用脚使劲踢了踢底下的木腿,只见这张贵妃榻摇晃了几下,明显也能听到嘎吱声。

管家走过来用力一脚,贵妃榻瞬间也散了架。

管家不

可置信地指着地上散开的木头,问陈木匠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陈老板,你也太大胆了吧?我们老爷专程从南边买过来上好的黄花梨,是相信你的手艺跟人品,才掏了大价钱在你这里定做家具,给我们小姐成婚用的,你就拿这种破手艺糊弄我们老爷跟小姐?」

陈木匠也被惊得一身的汗,他陡然想起几年前还在城里开铺子的时候经历的事,当时就跟现在的情景如出一辙,刚刚做好的家具,在搬动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散了架,难道说这回又遭人算计了?

管家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回去也没办法交差,索性揪着陈木匠不依不饶,扬言要拉他去见官,请官家给评评理。

看到眼前的局面,陈家其他的帮工和徒弟也都慌了,前一刻他们还庆幸这次的订单做好了,以后作坊可就彻底翻身,他们挣的工钱也能越来越多,可是谁能想到后一刻竟然会变成这样子。

几个跟随陈木匠多年的帮工这会儿也想起了几年前那件事,各个脸上露出了惊恐不安的表情。新

陈木匠稳下心神,他挣脱管家的双手,跑到另一个储物柜跟前,轻轻打开柜门,里里外外仔细查看起来。

几年前那件事也是事发突然,当时所有的家具在众人起哄下全被弄散了,事后等他想起查看究竟,已经无从查看了。

现在他围着这个尚好的储物柜仔细检查,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从柜子里面一个关键部位小心地拔下一根钉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只见这根钉子上面锈迹斑斑,明显不是他们制作的时候所用的铜钉。

几个帮工围上来一看,皆是一惊,几人赶忙分头检查,结果就发现另有两个家具上面的钉子被人调换了,都在最关键且不显眼的部位,他们用手就能轻松拔下来,可见就是等着运输的过程中,稍微有个磕碰钉子就会掉出来,家具自然就散架了。

终于验证了心里的疑虑,陈木匠瞬间明白过来,气得面色又青又白,一个站不稳扑通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马员外已经收到消息匆匆赶过来了,面对这样的局面,陈木匠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先想办法善后,平息了马员外的怒气再说。

他咬牙硬撑着给马员外跪下磕头认错,承诺加倍赔偿损失,可马员外并不是缺钱的主,又事在气头上,二话不说指挥家丁冲进陈家院子一顿打砸,就连陈木匠也不能幸免,被打的快爬不起来了。

马员外犹不解恨,叫人绑了陈木匠去见官,陈木匠的老娘和妻子,女儿扑过来死死保住陈木匠,不让马家人把他带走,陈家老娘甚至跪在马员外面前请求饶了她的儿子。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家村的几位族人匆匆赶过来,一起出面求情,最后总算求得马员外答应不报官,但是要退回所有的定金,而且还要加倍赔偿他的损失。

为了公平起见,陈家村的族人当下从其他地方请来了几个木匠,查看了所有的木料,万幸这些木料都还完好,且家具本身的制作手艺没有问题,只要按施工图重新装钉起来就可以了。

但是马员外已经不信任陈木匠,等算清了赔偿的数目,便叫人把木料包括没有散架的家具全部拉走,另寻木匠去加工,临走时警告陈木匠三天之内必须赔偿所有的损失。

等人都散去,陈木匠被人背回了家中,他被马家人打得不轻,但是身上的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心里的痛才更叫他锥心刺骨。

这几年虽然他一直没找到证据,可是他知道当初暗中害他,逼得他不得不卖掉祖传铺子的那个人,肯定是那个出了五服的堂兄干的。

他跟这个堂兄都是在后街开木匠铺的,他的铺子取名陈记,而堂兄家的铺子叫陈家。只因他才

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嫡系子孙。

这些年他凭着自己的手艺在这一带打下了名气,生意一直很好。谁知一次交货的时候,就是被人像今天这样下了黑手,暗中在做好的家具上动了手脚,众目睽睽之下好好地家具散了一地。

当时人群中似乎还有其他帮手,叫嚣着冲上前把所有的家具全都砸烂了,致使他不但找不到任何线索,还不得不赔偿了一大笔钱给苦主。最后不得不卖了祖上传下来的铺子,才勉强脱身。

铺子没了,名声也没有了,他不得不带着家小回到乡下谋生,偶尔接一点小活维持生意。

幸亏这些年来积攒了一些人脉,有些了解他的老主顾相信他是被人暗算的,有了木匠活还愿意找他,这才让他能勉强填饱肚子。

后来直到接了姚家的几次大订单,才挣到了一笔钱缓了过来。

这两年他接的单子越来越多,眼看生意和口碑都在逐渐恢复,他本打算再努力两年,重新回城把铺子开起来,可是偏偏又被人算计上了,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开眼?

陈木匠越想越难受,恨不得冲到堂兄面前跟他拼命。

只是心里再难受,也得先想办法赔偿马员外的损失,把事情了解了再说,否则一旦马家拉他去见官,那就真的天塌了。

想到这里他躺不住了,很快爬起来开始筹集赔偿的银子,可是把兜里积攒的所有家底都拿出来都远远不够,最后没有办法,一狠心把眼下住着的院子卖了,总算凑够银子赔给了马员外。

陈木匠带着老娘跟妻女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小家,老娘跟妻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她们没有家了,对于未来自然充满了恐慌。

手下的帮工跟徒弟都已经遣散各自回家,身后只剩下栓子和另一个徒弟满仓没有走,满仓是陈木匠无意中捡回来的一个流浪儿,从小跟着陈木匠一家生活,眼下根本无处可去。

栓子则是不想回到自己家,而且他也放心不下师傅他们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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