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步伐依然跌跌撞撞，他会认为她已经清醒了。
“小心！”他骤然快步上前，手拦在了她太阳穴边。
她差点一头撞到阶梯边枯黄的椰子树干上。
挣脱了他，她摇摇晃晃朝着沙滩上走，他收回手，无视手背被枯树干硌掉了薄薄一层皮。
海岸边的风比城市里的更利，风卷过来是袭入骨髓般的冷，岸边有不少人生火，一家人便围着明亮的火把取暖，话着家常，等候十二点整的钟声敲响。
时不时一阵风刮过来，火苗滋哩劈啦地响。
盛夏夜好不客气地随便坐到了一家三口之中，伸出小手烤火，感到了一丝丝的暖和，火光映得她面如桃花。
小孩看呆了。
夫妻俩相顾茫然。
“抱歉，她喝醉了。”顾封臣半蹲到盛夏夜身边，替她围上围巾，恰好风吹来，火苗升起几乎燃及围巾，妻子见状立刻帮顾封臣捏住了围巾末端并抬高些，顾封臣弯唇，“谢谢。”
给她围好后，他扶着她起来，“我们去旁边。”
“就让她坐在这里吧。”妻子把旁边折叠的小马扎拿过来，支到盛夏夜的身后，扶着她坐到了上面，“带女朋友来跨年的吧？风这么大，这会儿也不好生火，等下风小些了，我让孩子爸爸替你们生一下。”
丈夫点头，看向顾封臣，“只剩下一个多余凳子，你大概还得多站会儿了。”
“无碍。”
他守在盛夏夜身后，帮她把头发从围巾中掏了出来。
她喝得迷糊，身上一股酒味，小孩闻着刺鼻，伸手捂着了嘴巴，看上去有些嫌弃。
孩子爸爸拍了下他的手，“你去一边玩会儿，当着客人的面捂住口鼻很没礼貌。”
盛夏夜目不转睛盯着他，目光纯粹得像个孩子，只是好奇。
小孩哦了声，从小马扎上弹起来去找其他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了。
“一群小家伙都不怕冷的。”孩子爸爸招呼顾封臣坐到他位子上，见顾封臣大衣里是一身正装，虽说火光映着看不真切，但他还是精确地剖析说：“您这身西服是手工定制的吧？面料是国内难得的，国外定制的？”
顾封臣颔首，“您好眼力。”
“他就是干这行的，那肯定眼毒。”妻子笑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忙活自己那西装铺子，难得今天小孩想来海边放烟花，好不容易才把他这尊大佛请出来，现在倒好，跟你又有话聊了。”
顾封臣低低一笑，顺手把盛夏夜快伸进火堆里的手往外拉了拉，轻手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腕。
她仰起脸，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叹口气，“当心烫。”
妻子跟丈夫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声，“你女朋友好漂亮，看样子应该年纪还不大吧，在念大学了吗？”
“快了，保送庆百。”
“学霸啊！”妻子惊讶，随后又喟叹了声，“早知道刚才让我们家那臭小子别走了，站在这里好好看看学霸，沾沾喜气！我成天见他抱着手机玩游戏就实在头疼，他爸也不管的。”
顾封臣笑而不语。
眼看风势小些了，丈夫跟顾封臣边聊着西装，领着他在旁边也生了一堆火，等回来接盛夏夜时，她已经靠着火苗在打盹了，妻子伸手轻轻托着盛夏夜的胳膊，唯恐她一不注意掉进火堆里。
“辛苦了，我来吧。”
顾封臣轻轻扶着她，薄唇微动，又没叫醒她。
“十二点还有一会儿，她要是困了就让她睡会儿，喝多总容易犯困的，我跟孩子爸爸去那边是一样的。”妻子跟他打了个手势，语调轻轻地说话。
“有劳。”
她刚起身，不远处孩子领着玩伴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妈咪，她——”
妻子手指竖到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姐在睡觉，别吵。”
小孩跟玩伴歪着脖子仔细地瞧着盛夏夜，突然玩伴拍了下小孩的胳膊，“我就说吧，是她！就是夏天！”
听到这个名字，顾封臣回头来看向他们。
刚才还对盛夏夜嗤之以鼻的小孩，此刻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靠近顾封臣，黑溜溜的一双眼盯着盛夏夜都忘了眨。
“怎么了？”顾封臣轻声问。
“叔叔，姐姐她……是打王者荣耀的那个职业选手吗？”小孩求知若渴般看他。
孩子妈妈听得一愣，游戏？
人家是女学霸，打什么游戏？！
“你脑袋里除开玩游戏外，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了？”她赶紧过来抱起他，“别打扰姐姐睡觉，跟我到一边儿去。”
“阿姨，她跟那个姐姐真的很像！我看过之前友谊赛重播的，明明就长得一样没错的。”孩子玩伴据理力争。
孩子妈妈苦恼地看了眼顾封臣，“实在抱歉，小孩脸盲。”
顾封臣摇摇头，看向面前两个孩子，低声道：“小朋友，你们没认错。”
两个孩子得到确凿回复，先是一怔，然后激动地拍手，又跳脚，顾封臣把手指放到嘴唇前，做出嘘的动作，两个小孩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等她醒来，叫她给你们签名合照，但现在先让姐姐睡会儿，如何？”
他跟两小只打商量。
他们当然配合了，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好！拍照拍照！”
“等姐姐醒了叔叔一定要记得叫我们。”
两个孩子欢快地去到一边，这个本来普通的跨年夜，似乎因此多了几分浓浓的期待感。
盛夏夜越睡越热，感觉浑身似在火山岩浆中蒸腾着，热汽漫出皮肤表层，把她蒸得醒来，入眼是滋滋作响的火苗，暖意横生，暖得发烫。
枕头的触感也很奇妙。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己枕着的是什么，闻到熟悉的男人香水，有片刻的晕眩。
淡淡的檀木香，夹杂着浓烈刺鼻的酒味。
后者是她身上的。
她绷紧了心弦，缓缓仰起脸来，入目的，是男人俊逸的五官，眉眼如同画笔勾勒而出，精致好比画中人，她先是一怔，随后，猛地从他身上弹起来，顿时酒意全无。
“醒了？”男人的声线磁性，语调优哉游哉。
盛夏夜放眼一望，不知这是哪片海域，四周为何到处都是人，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带她来的这边？
她敲了敲额头，恼自己喝得太多，都断了片。
“我先走了。”
语调是冷的，毫不留情地转身。
手腕在这一刻被他从后面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