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瓦剌人他们来了!”
京城外的军阵之中,有人指向远处地平线。
在阳光的照射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后,便是一条黑线。
最后,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十五万披坚执锐,皆披明盔明甲的明军,缓步走向京城。
在十五万大军之后,还有一万多名厂卫,三十多万名后勤部队。
将近五十万人,遮天蔽日般地向着京城靠近。
而京城方面,一万架拒马拦在京城九个城门前。
二十五万大军,全部出城迎敌,立于拒马之后。
于谦曹礼等人,站在城墙上,观察战况。
京城的百姓,害怕地躲在家里,紧锁大门,祈祷平安。
京城的官员和朱祐杬,聚集在奉天门广场上,焦急地等待着战报。
因为于慎不仅不允许一兵一卒登上城墙,就连京城的官员,也都不允许登上城墙。
所以他们只能在皇宫里,等待城外的战斗,尘埃落地。
朱祐杬惶恐不安地坐在龙椅上,感觉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身前的官员们,更是焦躁不安,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城墙上,于慎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大军,紧张地心脏直跳,双手紧握成拳。
近了,更近了!
近到于慎已经能感受到,十五万大军那冲天的煞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眼尖的城外将士,看到了十五万大军中间,那明晃晃的大明天子仪仗!
“天啊!那……那……那不是大明皇帝的天子仪仗吗?!”
“太上皇陛下,不是已经被瓦剌人俘虏了吗?”
“怎么还会在大军中间,打出大明皇帝的天子仪仗?!”
“不只是天子仪仗,旁边的那些军队身上,穿的也是我们大明的盔甲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看到这一幕,京城之外的士兵们,感到无比的困惑。
不是说朱祐樘已经被瓦剌人给俘虏了吗?
可是看这架势,哪有半分像是被俘虏的样子?
还有瓦剌大军呢?
这里根本就没有瓦剌人的影子啊!
那十五万大军,穿的可都是明朝的盔甲服饰啊!
城墙下,那些被于慎从各地调来的军队们,开始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被于慎凝固的军心,开始浮动。
站在城墙上的于慎,也听到了军士们的话语,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的慌张与恐惧。
于慎当即对着城下的众人,高声吼叫。
“住嘴!都给我住嘴!”
“谁要是再造谣生事,蛊惑人心,传播小道消息,即刻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太上皇被俘虏的消息,千真万确!”
“这就是瓦剌人的障眼法,故意保留了天子仪仗,从而让我们自相猜忌,扰动军心的!”
于慎之前在法令里,特别强调了一条。
军中造谣生事,蛊惑人心,阻挠军令者,凌迟处死,籍没其家。
这条法令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
他害怕底下的士兵们会思考,会发现真实的情况。
所以他不允许士兵们互相交流,他要底下的士兵们,只能有他灌输的一种思想。
在于慎的高压统治下,在队伍中的两名掌令官的威胁下,军队的骚动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
但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在将士们的心中种下。
高压统治只能压制住将士们的表现,压制不住他们的心。
远处的大部队,缓缓停了下来。
高顺靠近朱祐樘的龙轿,俯身请示。
“陛下,前面就是京城了。”
“但是京城之外,多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拒马。”
“还有大量的士兵守在城门前,皆是穿甲执兵,严阵以待。”
“只恐怕,又要强行攻城,才能进入京城了。”
“嗯?!”
朱祐樘皱起了眉头,随即掀开轿帘,走下轿来。
当他看到京城下厉兵秣马,对他们刀剑相向的大军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猜到京城可能会发生变故,但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密密麻麻的大军挡在京城城门之外,是生怕他回到京城里去了!
朱祐樘心中只有怒意,没有半分担忧。
先不说这些人,能不能挡下他此刻麾下的十五万大军。
就是能挡下,他也可以即刻从九边重镇,再调遣五十万大军的南下!
宣府叛变,他攻下了宣府。
大同叛变,他攻下了大同。
京城叛变,那他就再攻下京城就是,不会有任何差别。
只是朱祐樘不清楚,京城到底叛变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是只有一部分人叛变了,还是说整个京城的官员,都叛变了?
朱祐樘沉思片刻,随即下令。
“汪直,牵朕的马来!”
“是,陛下!”
随侍在侧的汪直,立刻将瓦剌进献的那匹汗血宝马给朱祐樘牵了过来。
朱祐樘翻身上马,向着队伍前方走去。
看到这一幕,汪直,牟斌,刘瑾,高顺等人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连忙追上了朱祐樘,跟在了朱祐樘的身后。
朱祐樘身着明黄色戎装,在人群中极为亮眼。
离着多远的距离,一眼看去,都能在人群中看出,他就是皇帝。
朱祐樘所到之处,周边的人群纷纷避让行礼。
天子仪仗队自动分裂成两排,将朱祐樘簇拥在其中。
当京城城门前的大军们,看到这一幕后,极为震惊!
有人甚至尖叫了出来:“那是太上皇陛下!”
“四周的人,都在向他行礼啊!”
“等等!你们快看太上皇陛下身边站着的人!”
“天啊!西厂厂督汪直,东厂厂督刘瑾,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武定侯高顺……”
“这些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啊,全部都在陛下身边!”
“那些护在陛下身边的人,是东西两厂的番子还有锦衣卫吧!”
“快看,那是西北总督徐昌,他们身边的大军,是京师三大营的京军!”
“这……这……陛下这根本就没有被俘虏啊!”
“……”
城下士兵,一片哗然。
于慎在城墙上心急如焚,大声吼叫。
“闭嘴!都给我闭嘴!”
“谁再散播谣言,我就立马杀他全家!”
“闭嘴!都闭嘴!”
但这一次,于慎的威胁,收效甚微。
整个京城之外的军队,都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原来他们都被于慎给骗了!
原来陛下,根本就没有被俘虏!
这一切,都是于慎为了夺权,编纂出来的谎言!
就在士兵一片哗然之际,朱祐樘高坐汗血宝马之上,面目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的大军。
而汪直站在朱祐樘的旁边,对着前方的大军,高声大呼。
“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汪直的话语穿透人心,一下子就让城门外守城的将士们,脸色变得苍白。
汪直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叛变,为什么要对朱祐樘刀剑相向。
只问了他们一个问题,那就是见到了大明的皇帝,为什么不跪拜?
这实际上,就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
跪拜朱祐樘,那就证明他们依旧还效忠于朱祐樘,只是被于慎的谎话蒙蔽。
这种被欺骗,被蒙蔽的士兵,只要幡然醒悟,知错能改,朱祐樘也不会为难他们。
不跪拜朱祐樘,那就说明他们在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决定站在朱祐樘的对立面上。
而对于这种叛军,朱祐樘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汪直这一句话,便让城外守城的士兵们,军心浮动。
不少将士面面相觑,面色犹豫,就连拿着兵器的手,也在颤抖。
他们的心,已经乱了。
眼见汪直这一嗓子有些效果,牟斌也站了出来,对着前方的将士,厉声高喊:“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
是啊,他们作为大明的子民,见到大明的皇帝,为何不跪拜呢?
他们不应该拿着武器,站在朱祐樘的面前。
他们应该放下武器,对着朱祐樘跪拜。
汪直和牟斌连续的两声质问,让这些被于慎从外地调来的士兵们,心里已经开始感到后悔。
在这些人中,仍然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依旧效忠于朱祐樘。
有些人甚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悔恨又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向朱祐樘的身影。
有些人的双腿开始发抖,已经隐隐有向朱祐樘跪拜的迹象。
特别是那些从北方各州强行征来的乡勇们,更是想立刻跪在朱祐樘的面前,山呼万岁。
他们本身就不想打仗,是被强行征召过来,准备打瓦剌人的。
可是此刻他们突然发现,于慎让他们打的,竟然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这还打什么,赶紧投降算了!
可是于慎用他们家人的生命,威胁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向朱祐樘投降。
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纠结,无比的痛苦。
他们的纠结,被高顺看在了眼里。
高顺站了出来,再次对着他们高声质问:“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高顺话音刚落,他自己就率先对着朱祐樘,下跪行礼。
“末将高顺,拜见陛下!”
紧接着,汪直,牟斌,刘瑾,徐昌等人,也纷纷效仿高顺,给朱祐樘见礼。
“微臣汪直,拜见陛下!”
“卑职牟斌,拜见陛下!”
“奴才刘瑾,拜见陛下!”
“……”
这一下,就惊动了朱祐樘周围的将士。
在几人的带领下,朱祐樘这边的十五万大军,一万多厂卫,三十多万后勤部队,包括隐藏在其中的瓦剌人,一共将近五十万人。
突然间,齐齐向朱祐樘跪拜,同时口中山呼万岁。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近五十万人齐齐跪拜朱祐樘,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这种场面,蔚为壮观!
而这一幕,也深深地刺激到了城外的守城士兵。
他们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