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走进院子里面的时候,见吕玲绮蔡昭姬几位夫人手里牵着孩子,正等在地上,见袁熙过来,齐齐俯身施礼。
袁熙出声道:“诸位夫人不必多礼。”
他看到蔡昭姬曹宪牵着的幼子有男有女,大者五六岁,小的才一二岁,站都站不稳,不禁百感交集,走过去蹲下来,摸着他们的头,对诸女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对他们来说,我的面孔也很陌生吧。”
“在为人父母这点上,我实在是不称职啊。”
诸女听了,皆是安慰道:“陛下操劳国事,日理万机,乃天下万众所期,妾等在内宅抚养儿女,实乃分内之事。”
袁熙听了,便对吕玲绮笑道:“她们如此说也就罢了,你可是最为灵动跳脱,憋不住在家里了,这几年怎么这么老实了?”
吕玲绮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前几年脸上的稚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安静之色,她微笑道:“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妾在抚养过程中,渐渐修心养性,确实不像之前那样毛躁了。”
袁熙摸着下巴,调笑道:“可惜了,我总觉得当年的你也很可爱啊。”
吕玲绮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只是喜欢年轻女郎吧?”
她眼睛不自觉瞟向一旁躲在曹宪身后的曹节,曹节接触到她的目光,赶紧把身子缩了缩,袁熙似乎有所察觉,连忙岔开话头,对吕玲绮道:“夫人变成什么样都很好。”
“我忙大半天公务,还没吃上一口饭呢。”
诸女连忙应道:“早已经做好了,就等着陛下呢。”
她们连忙将袁熙引入屋中,说实在,袁熙这由旧宅改造的皇宫,有可能是三城之中最小最为寒酸的一个,很多房屋并不大,就像如今十几个人进食的屋子,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但在袁熙看来,这种有些纷乱嘈杂的场景,比之空荡荡的巨大厅堂,反而更加有烟火气,更像是一个家。
席间诸幼子皆是上来敬酒道贺,袁熙这些年多少酒量好了一点,加上都是度数很低的清酒,于是在高兴之下,便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诸女见袁熙身体有些摇晃,也不敢再劝,袁熙确是兴致愈高,干脆拉着最放得开的吕玲绮和曹宪行起酒令来。
结果不知不觉间,他感觉头脑有些昏沉,眼皮开始打架,便知道喝得多了,此时已经有些站不起来,诸女见了,忙将他扶到里屋睡了。
彼时袁熙已经是天子形制,单独寝住一室,诸女见袁熙昏睡,便选了人轮流值夜,之后便各自散去。
月上中天,袁熙却是酒醒了过来,这些年他戎马倥偬,睡得多了,便自然会醒,加上酒意让肠胃有些翻涌,于是便起身坐了起来。
他这一动,倒把床边值夜的冯夫人吓了一跳,她赶紧起身点了盏灯,提起身边水壶,倒了碗温水给袁熙醒酒。
袁熙接过喝了,才感觉舒服了些,对冯夫人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温水解酒。”
冯夫人笑道:“陛下的事情,妾都记得很清楚呢。”
袁熙将茶碗放到一边,“我其实没什么事情,不需要你们值夜。”
冯夫人道:“诸位夫人都很关心陛下身体,方才都在来着,只是妾看着她们都有孩子需要照顾,便劝他们回去了。”
袁熙方才醒悟过来,他的内眷如今大部分都在蓟城,这些夫人之中,包括侯夫之内都生了袁熙的孩子,独独冯氏却是因为一直和袁熙相见不多,故一直没有说出。
想到这里,袁熙心里有些愧疚,伸手握住冯夫人的手道:“这些年来,你也很不容易。”
“要是当年我不攻灭袁术,也许你还是皇后吧。”
冯夫人摇头道:“妾看得明白,当初那人和全天下为敌,没有陛下,也会有其他人的。”
“而且当初天下说是二袁争锋,但其实那人却是远不如本初公,从曹孟德到孙伯符,再到刘玄德,几乎都输了个遍,更不用说是陛下了。”
“不过当时寿春被破的时候,妾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和陛下有如此缘分。”
袁熙笑道:“相比嫁给某个大将作正室,给朕做个夫人委屈了吧?”
冯夫人笑道:“正室那么多事,妾可担不起,还是现在清闲自在。”
“当初那人覆灭,妾尚且遭人记恨,要不是陛下相救,妾已经是死于非命了。”
“如今妾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过余生,且陛下后宫极为安宁,没有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实在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听到冯氏如此说,袁熙忍不住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这内宅,还成了你避世的地方了?”
冯氏促狭一笑,“怎么,陛下后悔找了我这么个懒人了?”
袁熙将冯氏拉到怀里,恶狠狠道:“我这边不养闲人,得给你找个事情做。”
“别的夫人都有了孩子,独独你要置身事外,这可不行,这就给你送一个。”
冯氏眼波流转,媚态横生,“那就看陛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春风吹遍关外草原,万物重新涣发生机,艰难度过严冬的鲜卑部族,抓紧时间开始恢复元气,准备在接下来的草原争斗中抢得先机。
自柯比能被刺杀,百万大军溃散于代郡,几十万鲜卑人重新逃关外原,至今已经有一年多了,草原上的格局,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部族在食物不足,即将面临覆灭的局面下,只得投靠了东西鲜卑,并入其部族,从而寻求保护。
也有不愿意寄人篱下的,心气尚高的部族,想要保持中鲜卑的传统,甚至野心更大的,意图接替柯比能的王位,于是这些部族在回到关外后,马上便开始了你死我活的吞并和争斗。
不断吸纳无力反抗的小部族壮大自己,同时攻击和自己不对付的敌对势力,残酷的搏杀,甚至大规模火并不时发生,草原上乱成了一团。
这些里面,固然也有族长们的野心使然,也有包括袁熙在内的各方势力推波助澜,目的是让鲜卑自相残杀内耗。
这种想法并没有问题,但袁熙和手下谋士们却是忽略了部落吞并浪潮带来的推动力,已经壮大的部落对于其他部落的威慑力。
随着部族中几个强大势力的形成,这些部族扩张吞并的速度越发快了,而且他们的背后,则是有着极为有力的推手。
东西鲜卑的几大势力,也都参与其中,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甚至将食物连锅一起带走,而他们表面上看似是对抗,但实际上却是精良避免冲突的情况下,培植着属于自己的实力。
这种养蛊的残酷环境,催生出的便是几个威胁极大,背后有人暗地支持的部族,当然,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的真正底细,种种顾虑之下,草原上几大势力并没有全面对抗开战,甚至还有妥协合作的欲望。
这对于身处蓟城的袁熙来说,却不是一个理想的情况,他想要看到的,是部族间斗得两败俱伤,晋国方好进入草原,一锤定音。
其实在草原上面,某些部族背后,是晋国暗中支持的,中间倒了好几次手,以至于这个部族的大部分人,始终都以为是宇文部在支持他。
而其他部族背后,也都站着鲜卑的强劲势力,他们不仅得到了食物和物资的支持,甚至还得到了晋国部分淘汰下来的器械和武器。
但这里袁熙出现了第二个误判,鲜卑人拿着晋国奥已经淘汰的武器,却取得了极为明显的成效,很多部族连抵抗都没有抵抗,就投降了。
草原兼并速度的大大加快,也让袁熙察觉到事态脱离控制的危险,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拉拢东鲜卑吞并中鲜卑部族的事情,传到步度根那边,对方有什么反应。
步度根这几年被袁熙的糖衣炮弹腐蚀的很厉害,但他也是有着祖传的志向的,不过西鲜卑先前吃过袁熙的亏,导致元气大伤,眼见这次大好机会没有抓住,所以步度根一下子就急了,赶紧派人来和晋国讨论合作瓜分中鲜卑部族的事宜。
他根本没有想到,袁熙这边早就先一步布局了,眼见要国对自己提出的条件不为所动,只得忍痛割肉让步。
但袁熙何许人也,他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将来不仅草原上没有中鲜卑,更没有东西鲜卑,他们可以以部族的形势加入晋国,但经过绝也不会给他们部族重新复兴的机会。
袁熙千方百计,想要做的就是让草原养蛊出来的几方自相残杀,然后再趁虚而入,将这个危险的苗头掐灭。
这个过程中,袁熙要时刻防止自己玩脱,以免草原出现后世女真和后金那种尾大不掉,反过来威胁中原生存的的势力。
于是种种思量之下,袁熙终于对着各个部族使出了撒手锏。
宣告草原上可以诞生一位新的鲜卑王者,晋国以天子名义册封藩王,并和之永为秦晋之好,同时给予大量的扶持和援助。
相比得到的好处,新王付出的东西却异常简单,便是往北开疆拓土,谁打的最远,谁就更有资格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