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益州诸公见陛下忙于边境战事以及安置曹绫,暂时放松了朝堂之事,自觉良机已至。
陛下与黄月英见面之时,益州诸公也集结在成都那处庭院密会。
此次密会乃杜琼、谯周二人发起。
意在将年关之时,商议之事落实。
距离置换土地也有几月,各士族在新置换土地之中也安插好了心腹。
起初众人见陛下着重关注各处都护府下辖事宜,自知没机会挑事。
正发愁之际,曹绫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刚好给了益州诸公可乘之机。
庭院正厅之内,依然是杜琼上首而坐,其余人皆在下首分地位依次而坐。
杜琼见所有人都已入座,伸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
“咳咳!诸公暂且噤声,请先听吾一言!”
见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杜琼正色道:
“刚过年关之时,吾等曾商议欲在地方为陛下找些麻烦,限制陛下对于蛮夷以及地方的掌控。
如今吾等可让陛下在朝堂之上得势,但绝不能轻易令陛下掌控地方郡县。
各位所置换土地,经营数月之后,应当也有了一定根基。
恰逢雍凉动乱,波及蜀中,曹魏公主又在吾大汉为质。
值此陛下诸多事宜应接不暇之时,吾等自当趁势出击,暗中扰闹地方,让陛下分身乏术,难以应对。”
“伯瑜此言有理,只是如今蛮夷境内皆有都护府,吾等一时间也不好隔着都护府寻衅。
诸多郡守又都是偏向朝廷之益州士族,或是荆州、东州之人。
吾等只靠益州中低阶地方官员,却如何撼动都护府、太守府节制?”
“此事吾心中已有计较,望诸公将自家在边境新地安插的心腹皆交与吾来调遣。
诸多事宜,必须严密实施,最好是由吾统一指挥,免得到时人多嘴杂走路风声。”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大家见杜琼此番如此大动干戈,皆认为杜琼谋划好了一场大行动。
然而数月以来,杜琼却未向众人透露一点风声,这让大家都有些心虚。
不敢直接将心腹交与杜琼统一调遣,毕竟这些事在朝廷看来,都够得上谋反了。
在不知情之时,谁也不敢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杜琼瞎闹。
杜琼见众人迟疑,知道自己多少的给大家个准话,好让众人安心。
“诸公勿虑,此举与谋反之事不沾边。
只不过是令众人安插在新换土地中的心腹,配合搞出些小矛盾。
其余之事当由吾与允南、孙德等几位主事者来完成。”
堂下众人闻言,算是松了口气,只要与谋反之事不沾边,其他都好说。
杜琼安抚众人心情之后,又一番巧语,彻底令诸公放下心来。
待将诸公心腹指挥之权要到之后,杜琼又立下誓言,保证重罪之事绝不牵扯众人,这才令众人放心离去。
众人走后,杜琼又与方才点名留下的谯周、李福、镡承等主要人物继续商议具体细节。
此时何宗已经因为常播之事,被杜琼暂时排除出主要人物行列。
杜琼看向谯周等人,表情一凝,而后沉声道:
“以后诸公无论做何事,皆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时常观察周围是否有可疑之人。”
“伯瑜为何忽然这么说?莫非伯瑜发现什么……”
杜琼伸手打断谯周话语,示意几人靠近些,压低声音道:
“但愿是吾多虑了吧……
前些日吾令人跟踪杨玩,掌握其情况,以便在关键时刻及时将其除去。
毕竟常播之事,不能只听彥英所言,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安全。
吾心腹跟踪杨玩之时,偶然发现,似乎杨玩正被另一波人跟踪。
不过此事只是心腹有所顾虑,并无确凿证据,他们不敢擅作主张,这才向吾汇报。
是否真有另一波人跟随杨玩,还不确定。”
“按伯瑜所言,那另一波人会是谁的手下?
杨玩一小小县中主簿,谁想不开了去跟踪他?
除非是为了探查刺客之事……
对刺客之事关心的只能是……”
说到此处,谯周瞪大双眼,猛然抬头。
几乎同时,李福、镡承等人皆脱口而出:
“陛下?!”
“嘘!”
杜琼吓得差点从席间跳起。
“哎呀!汝等莫要这么大声!万一真的有人在暗中观察,此话让他们听了去,那吾等岂不性命难保!”
众人赶忙向杜琼告罪,而后压低声音道:
“不论此事有几成可能,吾等都要换一换密会之地了。
即便不换,也要为此处多加些守卫,以免……”
众人商议过后,先是确定了暂时不将细作之事外扬,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陛下眼线,待有了确凿证据之后再决定如何反制。
而后又将如何扰闹地方之事详细商议一番,定下计策之后,几人小心翼翼自后方小门而出,还不时偷偷观望四周情况。
所有人的行动皆被暗卫看在眼里,发现几人一改常态,自后门而出,众暗卫担心已被发觉,迅速分人返回宫中向陛下汇报。
金银殿东厢房之中,李世民等人正探望杨苒伤情,同时询问樊阿情况。
樊阿刚为杨苒号脉,此时正判断杨苒方才举动是否苏醒前的预兆。
李世民见樊阿沉思,一边伸手拦着正欲发话的张嫣,一边静静等待樊阿表态。
沉思良久,樊阿摇摇头,对陛下稽首道:
“陛下,方才杨苒举动,并非苏醒预兆。
更像是伤情加重之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指着杨苒眉梢道:
“樊阿先生,杨苒方才明明眉头紧锁,嘴角微动。
这不正说明杨苒已然有了意识?
您为何却说她伤情加重?”
“小妹所言不错,朕也觉得樊阿先生是不是多虑了?”
樊阿闻言,也不着急,轻轻叹口气,而后担忧道:
“简单来说,就好比吾等沉睡之时忽然做噩梦。
平常人遇此情况,大多会由梦中惊醒,发现是梦之后方才安心。
但也有些人不会惊醒,只在迷惑、惊恐中挣扎。
对比昏迷的伤者来看,杨苒就属于后者。
昏迷中做噩梦或是身上伤口剧痛,导致她难以忍受。
此等情况,按说应该是立即疼醒或是吓醒。
而杨苒却是明明痛苦到想要醒来,却因脑伤无法清醒。”
说着,樊阿又将手搭在杨苒脉搏之上。
“这脉象比前日吾刚来之时,强劲许多。
说明其身体已经逐步好转,只是脑中结淤仍未清除疏通。
否则她应当疼痛惊醒,而不是眉头紧锁……
要吾看来,或许其脑中经络受损严重,即便疏通也……”
“哎呀!樊阿先生,陛下与吾不是早就答应您,不论发生什么坏事,都与您无关吗?
您就莫要这般吞吞吐吐了,真是急煞吾也!”
李世民见状,这两天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先生,在汝看来,杨苒还有苏醒希望否?”
“陛下,吾之前曾言,杨苒姑娘有三成希望醒来。
今日也只是第三天,时间倒是够用。
只是吾担心杨苒脑内经络受损严重,到了不可逆的地步。
倘若如此,即便先师在世,怕是也无力回天啊!”
李世民、张嫣等人闻言,同时一惊,而后皆低头沉默。
“陛下、张二小姐还有诸位贵人,吾并非危言耸听。
况且只是情况不容乐观,又未到完全无计可施之时。
吾定当全力以赴,为杨苒姑娘医治。
还是之前那句话,七日之内一切皆有可能!”
众人闻言,心中方才好受些。
不论樊阿是否在善意欺骗,安抚大家情绪。
只要杨苒尚有一丝希望在,大家也乐意信樊阿之言。
气氛刚有所缓和,忽然门外侍卫禀报道:
“启禀陛下,暗卫有急情汇报!”
李世民赶忙收拾心情,稳住心绪,对门外道:
“先令其在金银殿正殿内等候,朕这就过去。”
言罢李世民拍拍樊阿肩膀。
“杨苒之事就拜托先生了,朕还有些要事处理,还请先生勿怪!”
“陛下只管专心处理国家大事,咱们各司其职,吾只负责悉心医治病患。”
李世民微笑点头,而后带领霍弋、张嫣、黄皓三人离了东厢房。
须臾,三人进了金银殿正殿之中。
一名常服打扮的暗卫,见陛下至,立即躬身向陛下施礼。
“启禀陛下,益州士族又在密谋,同时吾等身份似乎也被益州诸公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