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很好!”
李世民忽然一阵大笑,而后冷了脸,定定地看着范寂。
范寂面上严肃,也注视着陛下。
殿内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张嫣见状,不由将手放在背后宝剑之上,悄悄站起身来。
陈忠也警惕的盯着范寂一举一动,变跪坐为半跪,随时准备冲过去。
黄皓受邀入席,本来心情大好,见此情形之后,好心情瞬间被紧张取代。
正当几人为陛下担忧之时,李世民忽然笑了。
逍遥公也几乎同时露出了笑意。
见两人对峙之后相视而笑,众人登时松了口气。
“看来今后朕也要适当‘度势进退,达权通变’了!
逍遥公心意,朕已知之。
倘若实施新政,朕准逍遥公为自己家族提出一个要求。
届时只要逍遥公莫要顶着朕的旨意信口开河,朕必定答应下来。
如此逍遥公心中可有了底?”
范寂闻言,赶忙稽首恭敬道:
“贫道方才所作,确实情非得已。
如今已见陛下诚意,那贫道便放下心来。
还请陛下令人准备笔墨,贫道欲写下家书一封。
届时陛下可着人凭此家书,到吾族中寻求帮助”
李世民闻言,回头看一眼黄皓。
黄皓会意,赶忙起身去准备笔墨。
“贫道为陛下提供一种破解之法,倘若陛下又想到更好的方法,那自然依陛下意思。
不论陛下如何打算,吾家族中人,定会鼎立相助。”
李世民拍拍范寂肩膀,柔声道:
“有劳逍遥公了!”
“如今陛下要调查统计蜀中实际情况,只派外系之人盲目调查是不行的。
然而本地士族陛下又不能完全信任,陛下很难找到切入口。
凡蜀中个大家族之内,皆有与官员私通的账目。
其中明、暗各一份,明账自是官员层层上报,交与朝廷所用。
暗帐则是各家与地方、朝廷官员分辨记录各自私产的凭证。
贫道会令家中之人,将此暗账交与陛下,陛下可由此着手。
一旦将某一地详情查明,各地与之相连之人便会浮出水面。
到时陛下只需暗中将那些关联之人控制、调查,整个益州士族底细便再不是秘密。”
“如此一来,朕又欠下逍遥公一个莫大的人情啊!
不过逍遥公且宽心,今日之事只在席间之人心中,不会被外人知晓。
之后调查之时,朕也会令人小心行事,尽量不牵扯逍遥公家中。
逍遥公之情义,朕也牢记在心,日后定当加倍回报!”
范寂摆摆手,苦笑道:
“陛下莫要如此宽慰贫道。
此事吾心中自有计较。
只盼望陛下实施新政之时,莫要大肆杀戮吾益州人士便好。
贫道自诩在蜀中还算有些威望,不怕他人知道吾对陛下之心意。”
正谈论间,黄皓已将笔墨备好。
范寂止住话语,接过黄皓递上的笔,认真写起家书来。
不多时,范寂笔落,双手将家书奉上。
“贫道为汉室复兴,也只能尽此绵薄之力,望陛下早日肃清寰宇,还大汉之民一个太平盛世!”
大事已定,李世民长舒一口气,郑重地接过了范寂书信。
“朕再此先为吾大汉之民谢过逍遥公了!”
方才接过逍遥公书信,门外便传来侍卫声音。
“启禀陛下,吾等有重要情况禀报!”
范寂闻言,向陛下稽首道:
“此间事了,陛下又有公务,贫道也就不再久留了。
明日一早,贫道即刻起程,回返青城山。”
“好!明日逍遥公只管在下榻之处等候,朕自当相送!”
范寂点头后,转身出了金银殿。
“汝等奏报之人,进殿答话!”
门外侍卫略微迟疑,见逍遥公走远后,回道:
“陛下,暗卫来报,方才逍遥公在,小人未敢声张。”
“嗯!做得不错,让其进殿吧!”
须臾,一身着常服之人闪身进了金银殿。
“启禀陛下,吾等跟踪杜琼时,发现其与杨玩私会。
两人在屋中密谋许久后,杨玩慌张跑回下榻之处。
来报之前,杨玩正收拾行囊,似乎要离开成都。”
“竟有此事?杨玩处是否留人继续监视?
杜琼密会后又是怎样表现?”
“回禀陛下,杨玩行踪在吾等掌握之中。
杜琼出门前神情呆滞,情绪低落。
后不知何故,忽然恢复神采,得意出门而去”
“汝等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待朕权衡利弊,再做处置。”
暗卫刚走,黄皓便急切道:
“陛下,奴婢以为,此事不可掉以轻心。
杨玩既是常播同僚,相信常播行刺之事,他也知情。
如今杨玩与杜琼不欢而散,慌乱中又有逃出成都之象。
看来杨玩与杜琼之矛盾不能小了,其处境或许已经……”
陈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接着黄皓话头道:
“陛下,如今既然欲暂时停止追查行刺之事,那这些知情之人,陛下是否先将其暗中捉拿?”
李世民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心中不断思虑此事最稳妥的处理办法。
杜琼等人确实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要处置他们随时可以。
只是目前自己与益州士族的斗争还只是在朝堂之上。
自己清除冗官、处置缴获蛮夷土地等事情之后,才是和益州诸公全面较量的开始。
如今好不容易将益州诸公领军人物的把柄抓住,将其置于明处。
倘若直接清除之,新上台的领军人物岂不又回到了暗处?
想到此处,李世民命令道:
“黄皓,通知暗卫,加派人手暗中跟随、保护杨玩。
不论杨玩欲往何处,只管跟着便是。
杜琼处也要盯紧,一旦他有对杨玩不利之举,即可上报。”
说完,看向陈忠道:
“汝去将何宗请来,莫要走大路,只带其由后山北门而入。”
黄皓、陈忠二人领命而去。
张嫣见陛下如此行事,不由疑惑道:
“阿斗哥哥做事怎的如此谨慎?要吾看来,杨玩既然为知情者,那大可如陈忠所言将其暗捕。
您这般既不抓、也不杀,反而暗中护着他,倒是让吾很是纳闷。”
“小妹,此事解释起来较为复杂,朕只说其中一点,汝自行体会。
如今朕不愿将杜琼逼迫太狠,若想如此,朕就不能动杨玩。
要给杜琼一种‘常播守口如瓶’的假象,令其暂时安心。
如此一来,杜琼在明,吾等在暗,对此后诸多大事皆有好处。”
张嫣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李世民见张嫣沉思,便不去打扰,在殿中随便翻阅起暗卫的跟踪记录来。
良久,张嫣似乎有些明白了,目光落在殿外夜色之上,自言自语道:
“阿斗哥哥这是要把益州诸公圈养起来,待时机成熟,而后一锅端了呀!”
“小妹智略比朕想象中要好上不少,汝所言方向大致对了。
既然有这份智略,小妹日后行事须尽量三思而行,莫要再那般鲁莽了。”
见陛下夸奖鼓励自己,张嫣甜蜜一笑,好似小孩般跑到陛下身侧,双手支案,托着脑袋与陛下一同看起简牍来。
“启禀陛下,何宗带到!”
此时陈忠的声音由殿外响起,张嫣触电般赶忙起身侍立在陛下身后。
“哦,彥英到了,快请入内吧。”
李世民伸个懒腰,将简牍放下后,随意地说道。
何宗满面惊疑,小心翼翼进了金银殿,刚一进入殿内跪地俯身就拜。
“臣何宗,奉陛下旨意觐见!陛下万岁!”
李世民并未似往常那般,笑着打断何宗跪拜,而是面色平静侧卧榻上完整地受了何宗这一拜。
何宗跪在殿中,迟迟不见陛下发话,心中忐忑,又不敢起身抬头观察形势,只得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良久,李世民起身来到何宗身前,负手而立,看向大殿之外,缓缓道:
“人言何彥英曾是道门中人,信奉无为之道;
又是蜀郡大族子弟,明事理、善教化庶民;
师从名流,又广纳贤徒,从上至下皆品行端正。
如此经学、雅致之贤才,为何独对朕心存憎恨,甚至不愿于吾真心换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