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丧后

不忍归不忍,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毕竟铺垫了那么久,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心中的不忍。人性至善,东宫太子宁泽便是如此,但是他生在皇家,将来要君临天下,注定不会好了。自然这些感慨只在心底,行动之间,眸中面上却是看不见半点。

陆二夫人守候在婆婆身边,虽然少不得迎来送往,但也确实少了许多下跪磕头的动作。尽管这些对于年轻人来说倒也不费什么事儿,但是陆二夫人到底是被木屐伤了脚,能够少做些动作总是好的。纵然,行动之间也少不得折磨。

“不得不说,谢氏出身的英王妃倒是半点架子都没有的。”

陆二夫人默默地揉着腿,才同刚进来的各家夫人嘘寒问暖过后,正欲进入人群之中跪下一道诵经,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身后便响起了搭话的声音。纵然只听这话陆二夫人根本不欲理会,但是只听声音便知晓,不是能够置之不理之人。是以,无声地叹过一口气,随即便笑着转过了身:“太子妃殿下与各位王妃都是好出身,不光平易近人,妯娌之间也和谐。”

笑靥如花地转过身,入目的是许家大夫人,陆二夫人不免有些假笑了。许陆两家交好,并非只是泛泛之交,两家走得极近,虽不算是一家人,却也不差了。是以,陆二夫人只是一听便能辨别出来许家人的声音,也是因为熟悉,也最为不愿与许大夫人来往。虽然不能说是讨厌,但是每每有能够见面的场合,总是能避则避之态。

然而,避无可避之时,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总不能当众给人没脸,让其下不来台。如此不光是许大夫人面子上挂不住,连带着许家,都成了这些无聊妇人的话柄。其实许大夫人做过些什么伤害到自己之事吗?也不尽然,言谈之间的无忌,不懂看人眼色的无知,并不能算作伤害。毕竟并非存心,又怎能斤斤计较。但是长此以往,内心深处总是存了芥蒂,有了疙瘩,不好计较只能躲闪。

“旁人又如何能与英王妃做比!”然而陆二夫人的刻意找补,许大夫人并未听进去,带着一惯的挑剔和轻视,白了太子妃她们那边一眼,看着英王妃面上遮掩不去的关切,一边关切着已然是伤心得将要虚脱却不肯离开的太子妃,还要时不时地照顾着跟在身边的侧妃,着实吸睛。尤其是身后的侧妃,许大夫人似乎格外看不得这些,语气之中带了忿忿:“可怜英王妃如此出身,如今却是还要照顾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私生女,当真是气不过。”

陆二夫人目光也只是淡淡,为人妻为人母,尽管英王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系,而包括自家夫君在内,陆家男子都没有纳妾的念头,但是看着英王妃身后挺着个大肚子亦步亦趋的侧妃,难免也有些感慨。尤其是看着英王妃忙里偷闲的间隙,还要顾身后的侧妃,嘘寒问暖细心周到,更是令人唏嘘。毕竟是谢氏出身的贵女,不,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了,连高门贵女都不能与其并肩的身份,不过是因为钟情那个人,才毅然决然地下嫁,不想如今要面临的竟是这般光景。

但是这些都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只能说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头的私生女命中注定如此。毕竟当时匆忙纳了她回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英王府内没有一个可以主事儿的,又是王室和谢氏联姻的大事儿,总不能假手宫娥太监,难免不尊重。既然纳了,有心叫她做些什么,总不能亏待了人家。更何况,纵是私生,也是冠以周姓的,又岂能等闲视之。

许大夫人看不过眼周侧妃,在其并无任何逾越,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只能借口可怜英王妃就可见一斑。追根溯源,其原因还是出在了周侧妃的周姓之上。百年周家,底蕴何其丰厚,纵然是个私生女,但是被冠以周姓之后,命运便在旦夕改写。许大夫人心底是有嫉妒和羡慕在的吧,毕竟她的出身终是平平。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愤恨所致。毕竟当年周芾尚在宁安之时,因为提前得了柳家将要被洗清身上谋反之罪,竟是赶在周家有动作之前,便直接给自己尚在父孝期内的长子求亲于周芾。

尽管周家从未声张过此事,毕竟昭阳郡主也是被许老夫人看着长大的,谁也不曾将这些事情说出口。但是却架不住许大夫人自己没有眼力见儿,宁海侯府与定国公府的联姻,周芾和时屹又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儿,偏生许大夫人自从跟着许家搬到帝京之后,便四处散播周芾看不上许家,看不上许经纶的言论。一来二去,本来无人知晓的一桩笑话,便也人尽皆知了。

不过是看在许家的脸面之上,许多人并不与许大夫人计较,尤其是周家,根本不将这些言论放在眼中。只是累得许老夫人不住地跟在身后,为儿媳的不知轻重收拾残局。也是心疼许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处理儿媳的麻烦,纵然陆二夫人知晓不论自己的年纪还是眼下的场合,都不该说这些的,但是也是因为场合,若是自己不及时将许大夫人按住了,指不定一会儿要惹出什么幺蛾子。

是以,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面上的笑意便消散一空。眼见着许大夫人还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自己,陆二夫人内心不免不住摇头,许老夫人哪哪都好,怎么这儿媳妇儿,尤其是长媳挑的着实不好。但是这些也只是一瞬的想法,凝神屏气,陆二夫人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许大夫人:“佳庆姐姐还请慎言,这是什么场合,你以为你口中议论的又是谁?快些回去诵经祈福罢!莫要再讨论这个挑剔那个,做好咱们的分内之事吧!也给许伯母少添些麻烦。”

言罢,也不再管许大夫人,纵然她脑子不灵光,心胸还有些狭隘,但是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这一番话足以吓退她了,便也能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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