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的第二日,春雨如期而至。都说春雨贵如油,然而却是叫帝京人们发起了愁。春雨霏霏固然欣喜,毕竟前一年的大旱,帝京人也是心有余悸。然而,距离三月三女儿节也没几日了,春雨最是缠绵,每个几日怕是无法放晴。
一时间,不论上下倒也是一样的纠结矛盾。当然,还得除了高门氏族与官宦之家那些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媳妇与大姑娘在外,毕竟她们看着淅淅沥沥不见停的小雨只剩下了满心愁苦。因为三月三女儿节近在咫尺,若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该出游还得出游,但是却是多了许多烦恼,没得叫人心间难受,也不方便。
是以,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帝京各家贵女这几日便只剩下了雨停这一共同的想法。阿九也不例外,尽管她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一场雨的珍贵,毕竟去年还跟着宁漾赈灾,当然清楚雨水的重要性,尤其还是春雨。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若是少了水,百姓怕是又要挨饿了。但是即便如此,一想到三月三的诸多安排,会因为缠绵的雨丝儿而被迫搁置的话,难免心间也被遗憾悉数占据。
“姑娘还在看雨呢?”轻云迈着轻盈的脚步,从外间掀了珠帘儿,入目的便是阿九对窗捧脸满眼愁绪的可爱模样,不由得浅笑出声:“不管这雨下不下,咱们的车都备好了,杜仲姐姐特地去找姑娘的鹿皮小靴了。即便是一会儿雨停了,这地上也必定也是湿漉漉的,更不消说城外许多路都是泥地,泥泞难走更是能够想见的。所以姑娘快别看雨了,咱们换身儿衣裳吧!”
阿九应声回头,除了满脸满眼笑意的轻云,还有正浅笑着格外温柔的岫。虽然阿九身边早已经少不得这三个美貌异常的小丫头了,但是这样单独伺候自己穿衣却是还未有过的尝试。是以,阿九倒也没有接轻云的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是你们两个,杜仲杜若呢?”
素来是由杜仲杜若伺候惯了的,一个负责自己的衣裳搭配,一个负责自己的发式妆容,彼此之间偶有意见交换,毕竟不论妆容发式还是衣裳配饰都是整体,总有交叠的部分。为了风格统一,彼此之间也少不得要互相顾及。一开始是杜仲与白芷,杜若白术都是各自打着下手。随着白芷出嫁,杜若便接下了衣裳配饰的重任,所幸至今尚未出现任何纰漏,是以阿九也就迅速地适应了这样的变化。
但是如今杜仲杜若一个都不在,尽管轻云岫玉阿九倒也没有不信的意思,只是到底习惯尚未养成,难免抗拒。尤其是即将就要出门,平日里也就罢了,任凭她们怎么练手也没有问题,但是出发在即,今日这样的场合之下,阿九当然只能认准了杜仲与杜若。
“要穿小皮靴,必然不能再穿平常的衣裳。”看得出来阿九的不习惯,岫玉缓缓地走到了阿九惯常梳妆的妆台之前,随即笑着解释道:“为了轻便计,杜仲姐姐杜若姐姐开了姑娘的大衣柜,去找姑娘的胡服了。奴婢两个负责给姑娘照常梳妆,怎么简单怎么来,因为三位姐姐都在为之后若是停雨进行紧锣密鼓地筹备。”
闻言的当下,阿九当即就明白了杜仲她们到底在捣鼓些什么。但是,又何须如此?阿九不免有些错愕,尤其是在轻云颇带了几分取笑的眼眸之下,更觉难为情。尽管阿九知晓轻云她们也明白杜仲杜若白术翻箱倒柜的真实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全方位彰显自己的美貌,好叫此次三月三能够不虚此行。但是轻云她们必定是以为是自己的吩咐了,女为悦己者容,怕是会当成杜仲她们此举乃是自己为了取悦元玠的吩咐。
尽管她们什么都不曾说,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是证明了一切。
想要出口解释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阿九又觉得百口莫辩。更何况,难免有些此地无银之感,毕竟什么都没有说,便紧张巴巴的解释,着实是有些奇怪。
轻轻地唔了一声,随即阿九便从窗前起身。春雨细密,怕是暂时停不了了,这胡服小皮靴什么的,倒是没有机会穿了。怀着这般想法,阿九认命地坐在了轻云岫玉笑吟吟的目光之下,倒也有了几分舍生忘死的意味了。尽管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但若是明知误会却无法解释的憋屈之感,就无关事大事小了。
不过这雨的确是有些停不下来了,如此,倒也只能算是杜仲她们白忙活一场,毕竟这雨要是不停,便无需游山,如此便也无需再特地换装了。想到此处,阿九不知道因何突然变得紧张的心也随之放松了许多。尽管,也有丝丝缕缕莫名其妙的遗憾同时萦绕于胸。
一番装扮,几番流连,陆家三月三女儿节踏青的车队,倒也缓缓地开动了。尽管细雨霏霏,但是心境却是半点不受其扰。毕竟谁也未曾想到,前夜陆二夫人不过堪堪提了一嘴的平南侯府沈家,竟是主动约了太傅府女儿节一道,虽未明说,却也有了两家联姻的意味了。只是不知平南侯府是想从太傅府寻一个女婿还是儿媳妇儿。
然而,不论是什么,欣然接受才是正经。更何况,陆家儿子多,平南侯府只此一个独女,怕是选女婿的可能更大一些。自然,不论是什么,陆家都是持欢迎态度的。沈清平沈清安兄妹两个,都是极好的孩子,配陆家的孩子们倒也不差。尽管如若要嫁女儿到平南侯府,陆家未必会舍得,毕竟平南侯府的女人实在是太苦了些。但是这些也都是后话,倒也无需现下就悬着一颗心。
“一会儿见了沈姑娘,姑娘可会尴尬?”杜仲看着阿九倚靠着车窗假寐,当即便递了一个软枕垫好,而后笑着说道:“毕竟两家什么目的,想必大家也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