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

茗烟从未见过失态至此的杨妈妈,但是此刻也无暇再想其他。毕竟事无绝对,尤其是年轻的茗烟,更加坚信。杨妈妈怆然泪下,但是茗烟却是绝不认输,努力想要找到一切可以补救的办法。只是连杨妈妈都颓然的局面,小小年纪的茗烟,又能有什么能力扭转乾坤?

若是,若是大人理智尚存就好了!茗烟绝望之下,只能将满含希冀的开始想象。只是才想到这,脑中忽的生出了一个想法。也顾不得是不是足够周祥,茗烟立刻拉住了杨妈妈的手臂,艰难地挣扎起身,随后便是热切而狂热的声音:“妈妈,既然他们打的是以大人亲手伤人的主意,那么定要大人出现在夫人身边才算得数的,咱们是拦不住大人了,但是姑娘呢!”

“姑娘?”

杨妈妈还在自责于这些年的忘形,因为顺风顺水的生活,渐渐地再也没有了危机感,是以这一回才会犯下如此大错。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广阳郡王府的能力。若是从前,自己怎会简简单单的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东西,毕竟于广阳郡王府而言,陆家当年的种种举动,无异于是将他们的脸面按在了地上践踏。

哪怕是想到了这一切,杨妈妈却不曾想自己还是低估了广阳郡王府的愤恨之心。尽管这些年作为世子的宁沁,因为面上的疤,婚事不顺,也因为当年连个小小的陆家都没能按下去,也让广阳郡王府在士族当中被人当做了笑柄。至于玩笑了多久,身在苏州的陆家人无人知晓,毕竟士庶鸿沟宛如天堑。

只是杨妈妈想也知晓,广阳郡王府众人这些年间定然少不得因此自觉没脸。尤其是他们那样的人家,在世家跟前,本也有些不及,毕竟底蕴便差了许多。是以,杨妈妈能够想到,她也本该想到,毕竟多年来的宫廷生活,足以叫她明白这些家族的秉性。然而,杨妈妈哪怕是这样,还是有所错漏,竟是将他们对陆家亦或是陆家长房的恨意算少了些。

不该如此,但是偏偏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杨妈妈多年来的骄傲,尽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如此骄傲的人,在一瞬间被摧毁,可见广阳郡王府这一回出手之精准。虽然杨妈妈非王,陆家人亦不是贼,但是先击倒杨妈妈却也如同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论杨妈妈比陆笛春有多少不及,唯独一点,对于士族的了解却是更胜一筹。

当年因为有杨妈妈铃娘稳住后方,是以陆家一切都尚且井井有条。而如今,广阳郡王府卷土重来,自然是要将最为了解他们的先行解决。铃娘因为要护着嘉瑜嘉瑾兄弟,是以他们无需操心,一开始的窦妈事件,本也是刻意的引导。就是要让陆家人以为,他们出手的对象会是两个年轻小子。连杨妈妈,都被他们哄得跟着他们的想法走,可见这一回是下了狠心的。

然而此刻,茗烟艰难地说出了阿九,却是叫杨妈妈为之一惊。原本已经倾倒的世界,都在这一刻重新建立。分崩离析的一切,渐渐开始回归。跟难说茗烟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有多高,但是对于杨妈妈世界的重塑,却是关键莫名。

“姑娘与夫人,在大人心间,孰轻孰重?”

杨妈妈不禁自问,只是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无人应该面临这样的选择。尤其是,自己方才还告诉了陆笛春,陆夫人怀有身孕的消息。也是因为这个消息,才使得陆笛春彻底失去了理智。若是常人,定然不会再用如此法子,但是杨妈妈,却是立刻起身,奔忙着要去追上陆笛春。

“妈妈,婉琰院在东边,您走反了!”茗烟眼见着杨妈妈行动似风,但是待到看清楚了她走的方向,顾不得摇摇欲坠的身子,穷尽全身气力大声提醒:“妈妈,咱们没有时间可以耗费了!”

杨妈妈头也不回,只是沉声回道:“来不及了,只能用骗的。”随着杨妈妈的声音入耳,茗烟也力竭坠地,而后紧闭双眼,再不知外事外物如何进账。

一边在心头祈祷着一切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杨妈妈脚下步伐也是越跑越急,顾不得一众见惯了自己气定神闲淡定自然之态而惊愕不已的下人,杨妈妈只是全力奔跑着,与时间赛跑。所幸,上天总还是眷念着无辜之人的,就在陆笛春距离门扉洞开待嫁院落几步之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杨妈妈声嘶力竭一般的暴喝之声:“陆笛春,所以你是选择了夫人不要女儿了,是吗?”

杨妈妈看着陆笛春就要跨门而入,急切之下,甚至于一个趔趄差点儿将自己绊倒在地。原先想到的说辞,此刻都再用不上,好言相劝毕竟只在于他信任自己之时。而眼下,想必自己便是除了广阳郡王府之外,陆笛春心间第二恨的人了吧!既然如此,左右阿九无事,而陆笛春一旦进去,陆夫人才会危险加身,那便豁出去了罢!

如此想着,见陆笛春果然,原本急切的背影瞬间一滞,随即便转过身来恨意滔天:“你对阿九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今儿个一旦你跨进了身后的那一道门,她便永陷泥淖而已。”杨妈妈立刻跟了上来,也不管陆笛春此间情绪,只是笑吟吟地走到陆笛春跟前。见他纠结犹豫的身影,笑意更甚:“不过这可与我无关,造成这一切结果的,都只是你自己。”

杨妈妈故作送快的走到了陆笛春面前,趁其不备,立刻抓住了陆笛春的手臂,连声说道:“僭越之处,还请大人见谅。大人请放心,姑娘无事,在婉琰院里好好地睡着觉呢!我说这些,也只是急切之下想要留住大人,不叫大人迈过那道门,从此悔恨半生。”

知晓陆笛春此刻对自己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杨妈妈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密密匝匝继续:“那道门后是一道陷阱,一道专为大人而设的陷阱。一旦大人进去,从此大人半生悲喜便只余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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