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言方落。
一众汉室旧臣不由是满肚子心怀怒火。
他们此时更是彷佛感觉到,丞相府逆党欲将大汉最后的威严彻底踩于脚下。
听闻了董昭这席欲请命封赐曹操王爵之语。
饶是天子刘协,面上浮现着熊熊烈火,拳掌不自觉的紧握而起。
他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此次亲近于丞相府的群臣已是铁了心的欲令他这个天子颜面扫地。
还不待他有所回应。
先前驳斥群臣的那位内侍之臣,亦不愧是刚正且对大汉忠心耿耿之人。
如今眼见天子受辱,他亦是没有丝毫的顾忌,面容间的怒意比之方才还要更甚数分,彷佛是咆孝般的吼道:
“逆贼,汝欲反乎?”
“昔年,高祖帝平各方诸侯王后,曾亲自挥剑斩杀白马以盟誓,非刘氏称王者,天下共逐之!”
“汝等岂敢如此逼迫陛下也?”
一语语话音接踵道落。
他此番为维护圣上威名,亦不惧强权。
也丝毫不将曹操周边等人放在眼中,尽情怒喝着。
一语语徐徐道落。
此时的曹操神情已是无比严肃。
但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神色。
将自身的整道情绪悄然掩埋其间。
可任何人都并未察觉到。
如今的曹操眼神间,已是起了杀心。
此内侍之臣三番两次与之作对。
曹操的心思已是彻底冷漠起来。
只不过。
碍于此刻诸地人多势众,并非是与天子刘协撕破脸皮的地方,他亦快速的收拢起这些不善的情绪。
无人察觉到其神情间的变化。
随着内侍臣的一番斥责。
董昭既然心存了试探汉帝底线的心思,又岂会轻易间就知难而退?
正欲他再度出言回复时。
却是被曹操大手一挥,直接打断。
紧随着。
沉默多时的他,浑身气势内敛,气场传遍诸方。
连年来的掌权,已令其浑身充满了威压气息。
随着曹操这傲然挺立,就令周遭诸人不敢有所轻举妄动。
即是天子刘协,此时也不由神色有所触动。
眼神缓缓偏向周遭,环顾四周,曹操方才是暗自点了点头,遂径直回应道:“此番本相西征,远道班师归来。”
“陛下亲自持銮舆前来城门处相迎。”
“微臣已是受宠若惊,又岂敢还要赏赐乎?”
“依微臣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说罢,此一言方落,周遭诸汉室旧臣才渐渐打消了脸色间所挂着的戒备心思。
唯有銮驾上的天子刘协神色愈发凝重而起。
以他的城府。
且近年来他与曹操矛盾越发尖锐,争端手段。
此人的手段阴狠至极。
他绝不相信若曹操本人无称王之意。
与之亲近的属臣会忽然如此提议。
刘协心下坚信,此或许不过是缓兵之计,其必然还有后招。
也正是由于思绪颇多。
令他此时间的神色并未有那般轻松。
可不管刘协怎么想,曹操这番话是极其有水平,反是滴水不漏。
一瞬的功夫就安抚住了周遭万民,众群臣按捺不住的心绪。
“董昭,汝于此大庭广众之下,竟是擅自出此此大逆不道之言,汝眼中可否还有陛下?”
“可还有大汉祖训乎?”
紧随着,曹操忽是面色一转,直面于他,面露浓浓的严肃之色,高声喝道。
忽然的转向被斥责,董昭亦是才策超群之辈,稍微一思就似是有所明白了丞相之意,他随即是立即予以配合着道:
“丞相,昭一切尽言属实,您功德甚伟,非王爵者不足以恩赐您的功绩。”
“还望陛下天可怜见,切莫寒了丞相之心。”
一语接着一语而落。
他神情间亦愈发的激动起来。
声浪也越发的浓烈。
远比方才的神色还要坚毅。
眼见着如此一幕。
天子刘协的脸色已是彻底微沉下来,他一时是一言不发,从旁冷眼旁观着。
坐视此二人一唱一和,演双黄。
时间一分一秒的相过。
约莫是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
董昭嚷嚷着请命封赐王爵一事的语气越发高涨。
而其神态看似也颇为癫狂起来。
曹操一旁静静关注着这一切。
盘算着火候已到,便不再沉默不语,遂面色一板,冷声道:“汝等还愣着干甚?”
“军祭酒今日或是未休息好,方才会说此胡话。”
“还不将之请下去歇息,以免再度冲撞了陛下。”
一记雷厉风行的喝声吐落。
周旁环伺着的亲卫将许褚听令,哪有丝毫怠慢,连是挥手指引虎贲亲卫强行抬着董昭离开。
可被架起来的董昭此刻却依旧不依不饶。
还在高声呐喊着:
“还望陛下勿要寒了功臣之心。”
“若不封赐丞相王爵,不足以赏罚天下。”
“陛下,陛下三思啊……”
一语充斥着一语,吼声如潮,传遍周遭。
不过,随着虎贲营将士快速架着其离开于此,先行往城内行去。
距离越行越远。
此声浪亦渐渐的消失不见。
下一秒。
城门四周,忽然宛若是陷入了死一片的寂静无声之中。
突然间所遇了此事。
此一时之间,已无人胆敢声张。
约莫是沉寂了良久,还是丞相曹操先期打破了沉默,拱手拜礼赔罪道:“陛下,还望您此番勿要计较董公仁之过。”
“此番西征路途遥远,地势艰险,且远道而归。”
“公仁已是于返程途中偶感风寒,今日似是头昏目眩,方才会出此不逆之言。”
“万望陛下赎罪!”
一记记的言语沉声道落。
冷眼旁观了好一场自娱自乐的大戏。
此刻的刘协静静听闻着或许是曹操早已深思已久的托辞。
他除了强颜欢笑,以是勉励外,又有何办法呢?
总不能当真下旨重责董昭吧?
若是当真如此作为了,恐还是自己丢颜面。
“丞相这多载以来,于大汉有匡扶之功,的确是功不可没!”
“朕的确得好生赏赐汝才是。”
他心下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遂也只得无奈的出言宽慰着。
互给双方台阶下。
但一侧的内侍之臣却是怒气难消,眼瞧着天子对于冒犯国家天威之人无施有丝毫的惩戒,他神情间亦瞬息间就激动了起来。
“陛下,不可啊!”
“那董昭妖言惑众,乱我大汉国威,此等大逆不道的反贼,当株连九族,不然不足以平民愤啊!”
一番番的话语道落。
周遭诸群臣已是各自冷眼旁观起来。
他们进皆觉得,此人如今如此嚣张跋扈,恐好日子已时日无多矣!
听罢,下首的曹操神色如常,依然是一副忧国忧民之色,他连
是揽责道:“陛下,内侍郎所言甚是,但公仁乃是微臣府中军祭酒。”
“他此番出此狂言,臣亦有管教不严之过。”
“臣当负有主要罪过。”
“还望陛下以惩处微臣便是,以彰显大汉天威所在。”
一言一语缓缓落罢。
瞧着曹操尽数将董昭之罪责包揽于身,长跪不起,予以乞求着。
刘协已经是心知肚明,此人他此番是保定了。
眼见于此。
他亦明白,重责曹操压根不是他能办到的。
而一旁的内侍郎听闻着其自揽罪过,顿时大感机会来临,缓慢靠近刘协旁以向其连连使眼神。
建议其趁机处罚曹操,以竖立天子之威。
只不过。
刘协却置之不理,反是面色间还强迫自己流露出一副微笑之色,出言宽慰着:“丞相速速请起!”
“您为国平叛各地叛乱,扫清贼子势力。”
“令北方诸州重新归于安定。”
“于我大汉有开拓之功,亦是朕的左膀右臂。”
“朕又岂能因此小事就责罚国之忠臣乎?”
耳闻着这一记记间的言语,不见天子采纳自己的建议。
内侍郎愈发焦急了起来。
他不断的向其施以眼色。
可不约而同地,却都是不予理睬。
而就在他专注于此时,却未注视到此时的曹操正悄然的关注着此细微的一举一动。
他伏首于地,面容上已经是升起一片片的冷酷肃杀气息。
杀意越浓,波动起来。
只是由于将头低得太低,令人无法察觉到这些。
鉴于天子刘协的坚决下不予追究。
丞相曹操自然是相安无事。
此董昭大肆叫嚣的封赐王爵风波亦将暂时平息,告一段落。
紧接着。
在丞相曹操的主持下。
天子刘协于銮驾上俯视各部甲士,厉声鼓舞勉励一番。
遂才重新坐入车銮中,在御林军的护佑下,徐徐回返。
待天子渐渐离去。
曹操方才高声下令,命各部军士结阵回返营中休整。
随即,丞相曹操才领着其子曹丕以及一众群臣往城内行去。
两侧夹道欢迎的士民们方才各自散去。
回返丞相府。
曹操经过短暂的歇息。
当天夜间也在其子曹丕的协助下,处理些许国事。
府中。
一盏盏的烛火缓缓予以点亮。
将明堂中灰暗的地带照耀开来。
挑灯趁夜批复着道道公文。
忽然间,他拾起掌中的一则奏折,微微查阅起来。
看罢,曹操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平静的问询着:“丕儿,为父近日出征的时日里,荆州一面的战局如何了,可有异动乎?”
他此时掌中所拾着的就是荆州主将,镇南将军所差人快马加鞭送回的荆襄军报。
但他并未与之述说,反是相问道。
此自然是生出考问其子之意。
他想瞧瞧,监国了数月间的长子,究竟是否当真有长进。
一语落的。
曹操端坐席上,面不改色,静静期待着。
见状,曹丕自然也能明白其父的意思。
他深吸口气,将脑海里没有必要的心思刨除,随之似是沉思了好半响,面上方才透露着些许自信之色,遂道:
“父相,据近日来叔父所传回的军报,孩儿多少有所了解,就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荆州看似时局不利,其实泰然自若,极其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