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做媒

虽并不隶属萧彦门下,但亦万重召之即来,甫一到首阳便要来恭王府述职。

昨日因礼部提及王妃服制,谢承泽白日里贤良淑德,晚间在榻上跟萧彦闹腾:“我见了王妃服制的式样,若真要我穿着王妃服制受封,你起码得补偿我三个晚上才成。”

萧彦暗里得意,脸上却是无奈:“哪次少了你的?说什么补偿,岂不见外。”

谢承泽匝住他腰,理直气壮地讨价还价:“那,我要那样,就是,嗯,就是你一直不肯做的那样……”

萧彦罕见地红了脸,断然摇头:“绝无可能!你知不知羞耻?”

谢承泽赌气:“那我不受封。”

萧彦胸有成竹,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不受封?就不怕我以后另娶他人做王妃?!”

剑光锋芒自谢承泽双眼一闪而逝,身体各处明显绷紧,带出萧彦一声短促尖叫;再看他时,眼角低垂,一脸乖顺无辜、惹人怜爱:“左右是殿下抢我出谢门成亲的,殿下日后若真要弃了承泽,我虽无处容身,也不会赖在这府里么。”

——要不是被他强顶的发紧,可能真就信了这话。

萧彦艰难摇头:“少装、这套可怜相,如今、对我不管用。”

谢承泽毫无被戳穿后的羞愧,气哼哼道:“是你先挑起这话头的!总之,殿下你要补偿我——要那样。”

“不行!”

“我就要!”

两个人从吵架开始掐架,你来我往,险些掉下床去。萧彦本就不敌,在打闹间还得顾忌谢承泽双腿,首先耗尽了力气,于是被牢牢按贴、颠着折腾了两回,软软趴倒在他身上。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那样。

但萧彦晨间迟起,仍是浑身酸痛。来报有客时,本以为是亦万重,匆匆进来的却是刘希恕。

刘希恕来的风风火火,待见礼之后,话却说得不疾不徐:“今日休沐,陪我祖父往城郊踏春去,正巧路过,想起这两日所见,顺便与您说说。”

首阳的世家子弟作派,越是事关重大越要往轻缓了说。

萧彦于是也支起膝盖搭上手肘,随意笑道:“闲来叙话最是欢迎,那本王过耳一听。”

刘希恕措辞谨慎,将巡视所闻、有人议论恭王当年生于勾栏之事简略讲了一遍;见萧彦果然并无不悦,便放下心来。

萧彦上前拍他肩膀:“你向来聪明,原本知道提起本王此事可能令本王不快,可你仍肯一早前来当面知会本王,这份坦诚相待之情,本王领了。”继而感慨:“可惜,福宁固执任性,你做不成本王的妹婿;日后你若有心仪的女子,本王愿为你保媒。”

刘希恕虽知眼下场合不该提及私事,但机不可失,厚着脸皮张嘴:“殿下坦荡,如今我真有一事相求。”

萧彦当即点头:“你尽管说。”

刘希恕方才口齿流利,此时含糊道:“唔,就是,曾有幸见过良妃娘娘宫中的一位宫娥,想请殿下下回进宫时,替我问问她。”

萧彦这回真的有些不悦,不过方才说的话也不能不算数:“公主拒亲,你放弃的爽快,却要费劲争取一个宫女?你父亲难道肯容你娶个宫女?”

刘希恕早知他如此反应,硬着头皮道:“我本位卑不成器,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看不上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位宫娥,偶然一见,当时不觉得甚么,可过后至今,眼前仿佛老能看见她在笑似的。至于我祖父和父亲,我还没告诉,但他们拦不住我——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娶谢六进门,如今不也过得好好的?”

萧彦无言以对,又不愿拿威势压他,一时竟没话说。

一直旁听的谢承泽冷不丁道:“此事且慢议,先要和你打听个人:你们宫外典卫里有没有叫刘甲的?”

萧彦愈发不悦:这是福宁的闺阁心事,怎好直接对外男发问——且还是被她拒亲的外人;便是连乐孟奉命去查问找人时也是另编了别的理由。

行伍莽夫,要执掌王府,以后仍得□□——萧彦扫他一眼。

刘希恕的表情果然变得古怪:“公主、她知道刘甲?她,寻刘甲作甚么?”

谢承泽盯着他,忽然抱起双臂往后一靠,看好戏一般歪歪嘴笑:“不关你事,你问那么多?那小宫女你怎么不多问问?”

刘希恕回瞪他,几乎想就冲脸给一拳:“谢老六!你——”

忽然瞥见萧彦端起茶杯、眉梢微微吊起,才猛然醒悟:虽然从前在北军和他一拳一脚对打过架,但现在人家是王妃,和从前泥里打滚那会不一样了。

他立即截住话头,低眉顺眼做小伏低:“所以就是说,兄弟糊涂不懂事,这不是求你帮忙么。”

眼见恭王啜了口茶没发话,他这才松了口气。

谢承泽毫不掩饰对他态度急转的得意,继续倚着椅背笑得混账:“那,你可得听劝啊——”

——狐假虎威,王爷也不管管。刘希恕腹诽,但见恭王放下茶盏、看向谢承泽的眼里分明全是纵容——明摆着给他威势仗。

刘希恕于是乖乖点头,洗耳恭听。

谢承泽问:“葳蕤宫宫女众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刘希恕茫然摇头:“不知芳名。”

谢承泽耐心道:“那长什么样?”

萧彦忍住烦躁慢慢啜茶,有些好笑:这人还认真做起媒来了,倒真似内宅王妃一般——或许离开军中,他觉得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吧。

那天的女子笑颜灿烂娇憨,如在眼前。刘希恕细细答道:“围猎那日,她穿着鹅黄裙子、绣兰小鞋。鹅蛋脸,杏仁眼,睫毛长长像小扇子。一笑,眼睛像两只弯弯小月亮,嘴边两个小梨涡——连牙齿也是极漂亮的。”

他下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手——当时被咬的疼,那排小牙印早已不在,留着一点愈合的结痂,一直觉得痒痒,但他舍不得抠掉。

他讲的入神忘我,抬头方见众人神色各异:恭王放下茶盏,上下打量他,如同刚刚认识;谢承泽依然靠着椅背,笑得欠抽;连一旁乐孟也一副耐人寻味的模样。这才觉得羞臊,结结巴巴:“我、我就看了两眼,看得不真量,大概、便是这样吧。”

萧彦收敛神情,仍是随意:“公主拒婚之事,你还未同你祖父父亲说过?”得了肯定回答之后,他满意颔首:“此事仍有回圜余地,你且家去,明日本王送一副公主画像到府上。”

——敢情说了半天白说。刘希恕急了:“殿下美意我心领。但是既然公主无意于我,我又心向别人,何必再多此一举?”

萧彦不动声色地问他:“你不想尚公主、想娶宫女?你可想清楚了?”

刘希恕站直,用力点头:“我想的再清楚不过!”随后他又心虚地补充:“——也得人家愿意才成。虽是违反宫规,但求殿下可怜,替我问问。”

萧彦尚未发话,谢承泽替他答应:“成吧,殿下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大忙。你从此可得心存感恩——”

谢承泽昂着下巴,拖腔拖调。乐孟看不下去,脸扭向柱子忍笑。

刘希恕这回毫不介意,大喜过望地告辞,由乐孟送出门去。

萧彦先是嘁了一声:“瞧这小子方才傻笑那样。”随后自己也双手一合,笑的舒心:“两下赶巧、两情相悦,倒是一桩美事。”

他看向谢承泽:“本来只道你莽撞直率,原来也会人前耍花枪么。“说是如此说,他不吝夸赞:“此事得成,解我一件烦恼。多亏你观察入微,确是粗中有细。”

谢承泽见堂上没有别人,放肆地笑:“原来殿下觉得我太粗么?我倒觉得正好合适。”

从前都是自己言语间这么撩拨他,萧彦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噎到脸红的这么一天。眼看谢承泽稳坐靠椅、飞扬跋扈地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半晌接不住话,只好佯怒:“放肆。”

亦万重进来时,两人颊边笑意犹未消退。

亦万重垂下目光行礼:“见过殿下、王妃。殿下大婚,在下本该出席庆贺,只是一来不便公然显出与府中往从密切,二来商行初入南境需得打理,因此抱憾未能喝上一杯喜酒,望两位见谅。”

谁来喝喜酒,萧彦并不介意,寒暄几句之后,便明示意图:“首阳风波不断,想必你亦有耳闻。有人欲对承泽不利,明面上是冲着本王、实则瞄准的是南境,因此本王不得不召你来相问。”

他直截了当,亦万重也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今日来得仓促,不如明日在下到凤栖阁备酒相待,带上商行在南境活动的账簿,给殿下交待。若殿下还想问及其他,在下也当知无不言。”

萧彦听出他不愿在谢承泽面前深谈,而谢承泽目视对方,似也目光冷淡——于是并不强求,点头答应。

亦万重并不久留,只说事务繁杂,座椅都未坐热便告辞而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谢承泽便道:“明日你去谈事可以,只是别吃他的酒。”

萧彦不明所以:“你似乎不喜此人?”

谢承泽皱眉:“我讨厌他看你的样子。”

萧彦啼笑皆非:“愈发不讲理,怎可乱吃飞醋?”

谢承泽正色道:“你待旁人,一向弯弯绕绕,虚礼多得很;为何对此人却如此直白?”

萧彦一愣,倒从未意识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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