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毁诺城,陆时清表现的那样轻描淡写,好像最大的困难只是为给雪狐铲了个屎。宋淮意喃喃:“我太傻了......”
什么东西能准确的取到心上三寸的血?什么东西取的血能成为蛊毒的药引?唯有蛊虫探入血肉喝饱的而成的——蛊血。
当宋淮意看到那条蛊虫,满是倒刺的尾巴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陆时清再怎么翻云覆雨,再怎么权势滔天——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啊。
“陆时清......”
陆时清痛苦不堪的声音传来,却还是不忘护着宋淮意:“彭剑!保护好她!”
那蛊虫像是在陆时清体内掘地一样,将他的伤口破坏的越来越大,细碎的肉块与黑色浓稠的血液倾泄而下。
陆时清低声骂了句脏话,扶着枪,硬撑着站了起来。
宋雪晴:“陆侯爷,这个时候就不要逞能了,枪还没有举起来,你的喉咙就要被割断了。”
彭剑拉着宋淮意想要往门口退去,却发现铁血大牢许多牢门都被打开了,这里关押的大多是武艺高强,性情暴虐的狂徒。
如果他们被放出来,无疑是最恐怖的事。
彭剑等人想要上来替陆时清援护,却被数个死刑犯纠缠住了。
宋雪晴笑的更大声:“这牢里想杀你的人不少吧?况且,他们各个都以为你卖国通敌,我放出来这些人,一人砍你一刀都够把你剁成肉泥了。”
陆时清含着血笑了起来:“卖国通敌?哈哈哈哈!”
宋雪晴:“你会背着骂名死去,这么看来,你还不如死在毁诺城。”
陆时清:“这人懂什么是国什么是敌?多少人说我陆时清黑白不辩,善恶不分,可这乱世中,何谓黑白,何谓善恶?兴亡弹指,生死一念,我陆时清到底是一世罪人,还是万世明灯,岂是凡夫俗子能预料的?”
宋雪晴:“我都忍不住为陆侯爷你的话鼓掌了,可惜你这一世就要到此为止了。”
陆时清虽脸色苍白,却眉眼清俊的惑人,甚至眼中含着轻蔑:“你错了,我陆时清——会长命百岁。”
说着,陆时清借着枪的力,一个踏步跃到宋雪晴身后,劈手夺去了他的快雪剑。用宋雪晴的剑,割断了宋雪晴的喉咙,从不染血的剑,染了他自己的血。
素练血梅,而陆时清是那个狠绝凄艳的画师。
但宋雪梅临死前,仍旧是笑着的,他似乎笃定被九幽蛊虫困住的陆时清,被死刑犯包围着的陆时清,走不出铁血大牢。
重犯甲:“临死前赚了个侯爷,血赚啊!”
重犯乙:“你被折磨糊涂了?那姓宋的死了,杀了他,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侯爷!”手下人喊道。
彭剑几次想回头救陆时清,但想起陆时清还让他务必保护好宋淮意,又不得不硬抓着宋淮意往前跑。
宋淮意:“彭剑!去救侯爷!”
彭剑:“快走!”
宋淮意却挣脱开,焦急的喊道:“快去救陆时清啊!快去!”
彭剑却还是固执:“侯爷让我保护你。”
宋淮意忍着悲痛:“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快去!”
彭剑:“这是侯爷的命令!”
宋淮意带着哽咽:“彭剑,我不要成为陆时清的弱点,若是如此,我宁愿此生没有与他相识。”
彭剑心头一动:“姑娘......”
宋淮意狠劲推了他一把:“去!!”将彭剑推向陆时清的方向,然后提起裙子往外跑。
在往外跑的时候,宋淮意扭头看了一眼陆时清,他也在血雨中,还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宋淮意心头酸的不行:这个傻子,看到我丢下他逃跑,还那么欣慰的笑。
宋淮意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看到的一句话:世人孰蠢?动情者最蠢。
今夜,大约她与陆时清,就是这世间最大的蠢货了。
陆时清大笑:“哈哈哈,我陆时清,许久没有厮杀的这么痛快了!”
宋淮意没有往门口跑,而是跑到了进门看到的机关处。那是唯一能解决困惑的办法。
“陆时清,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那机关十分巨大,并且沾满了铁锈,宋淮意怎么扭也无法扭动,只能运气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小臂,猛地用小臂砸下去!
第一下,整个脑袋都被震得一嗡,机关却纹丝未动。第二下的时候,宋淮意听到了自己小臂骨头猛地一颤,机关稍微松动了一些。
若是常人定是受不住,但宋淮意这一刻却无比感慨幸运,她的痛感实在很差,这种还能挺得住。
只是力气还是不够,宋淮意大声喊陆时清的名字,想要以此给自己力量:“陆!时!清!”这三个字,是宋淮意的一腔孤勇,也是她此刻全部所求!
“咔嚓!”宋淮意甚至清晰的听到自己小臂断裂的声音,但却可以长久的舒了口气,手断了,但是机关开了。
宋淮意忍不住露出一个疲惫的笑:“陆时清啊......”
彭剑等人,拿起厢房里的酒坛,精准的踢到那些囚犯身上,囚犯们因此沾火就着。原本被宋雪晴放倒的其他狱卒也从角落里的牢房赶了出来。
危机渐渐解开。
宋淮意忍不住看向他:“陆时清。”
两人隔火相望,他站在火光里,额角衣上的血迹在火光的照射下,艳色异常,他是这火与血中淬过的一柄长枪。
风华绝伦又狠厉非常。
陆时清:“你站在那里,咳咳......我来。”他走路时略微有些摇晃,但宋淮意没有去扶他,只是按照他说的,乖乖的站在原地。
宋淮意愿意守着他,亦守着他彻骨的骄傲。
宋淮意:“那个宋雪晴......”
陆时清:“你相信他说的话了?”
宋淮意:“我自然不信,只是......你在朝中与谁结仇了吗?”
陆时清轻笑:“傻子,在朝中,只要‘不同’,就会结仇。无论是利益,还是政见,只要不同,就是敌人。”
他总是优哉游哉,看起来是个富贵闲侯,但他在朝堂之上有着更复杂更远大的抱负。从古至今,史书大多只争“对错”,但错的不一定是错,只是因为在“不同”之中落败了。
陆时清活的太明白,他不在意所谓黑白对错,他知道“不同”的意义,更坦然的接受了“不同”的代价。
宋淮意看着他,不再追问宋雪晴的事情,而问起了陆时清那个欣慰的笑:“你刚刚看到我跑出去,为什么还笑?”
陆时清:“我一开始以为你要逃跑,所以高兴。”
宋淮意:“我要逃跑你还高兴?!”
陆时清:“我高兴是因为我选中的女人,跟我一样——会权衡利弊。”微微一笑:“我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住了,你身上有我教导过的痕迹。不过我更高兴,你去打开了机关,很聪明。”
宋淮意绽放出第一个轻松的笑颜:“跟你一样聪明对不对!”
陆时清宠溺一笑:“对!我好高兴......你跟我越来越......一样......”他原本走过来,想抓住宋淮意的肩膀,却看到宋淮意无力垂下的右臂。
他表情变得担忧,揪心:“怎么了?!”
宋淮意佯装没事,少见的撒娇语气:“外面的机关太难开了,你记得吩咐下去,让他们给机关上点油。”
陆时清却轻轻一捏,皱紧了眉头:“你的手断了?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宋淮意却看着陆时清的眼睛,似是想要逗他开心,轻松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陆时清却微微怒气:“我何曾教你说过这种话?!”
宋淮意却心疼的用指尖点上他胸前的伤口:“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心间血是这么取的。”
陆时清:“若不是宋雪晴,这只是小事,改日去药王谷找九灵的人,帮我把这蛊虫捉出来就行了。”
他依然说的轻描淡写,宋淮意明白他早已习惯“不倾诉苦痛”。于他而言,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
宋淮意满脸心疼的看着陆时清:“我看到了那条虫子身上有倒刺,是不是......很疼?”
陆时清将宋淮意的手按上了胸口,因为鬼梦老叟在混战中逃走,陆时清体内的蛊虫已经没什么动静。
宋淮意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是陆时清心脏的跳动。
陆时清:“记住,就是这里,你已经在我心上留下了这么痛的东西,以后,要花很久来偿还的。”
陆时清开玩笑语气一般说了一句“痛”,宋淮意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愧疚,他不想让自己被蛊毒束缚,希望自己能看到未来,与他的未来。
宋淮意看着陆时清眉宇间的笑意,心下有了定义:那我,便只往前看。
宋淮意笑意嫣然:“那我会在里面放满糖糕,放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陆时清:“好啊,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宋淮意想起了陆时清嘲讽宋雪晴时说的那句长命百岁,忽然生了许多绵长而悠远的愿望,声音中带着些盼望:“陆时清......我真的好想陪你到长命百岁。”
陆时清眼眸定定的看着宋淮意,沉下声音:“不是想,是一定。你答应过我,要一言为定!”
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