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意:“小心!”她只观摩过九灵弟子练功,对九灵心法也一知半解,但无执之灯似乎能从宋淮意身体中抽取内力一般。蛊意相聚,惊绝寒夜。
宋雪晴竟是被宋淮意击退数尺,但他已经成了药人,不畏苦痛。在遭受了无执之灯的重击后,他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沈默风:“灵之,布阵。”
鬼梦老叟:“我无意与药王谷结仇,药王谷地处江湖之外,实在不必维护陆时清这样的小人......”
宋淮意忍不住开口:“你都这样了,还不死心?仅凭一个宋雪晴你是赢不了的。”
鬼梦老叟:“小丫头,你待在陆时清身边,怕不是也被他蛊惑,听信了他的那套歪理邪说?!若如此,也不必跟你废话了。”
还没等宋淮意做出反应,鬼梦老叟就伸手捻亮了刚刚摔碎的蛊灯里的灯芯。
“黄泉之烬!”
林灵之:“小心!”
灯芯亮起的那一刻,鬼梦老叟和宋雪晴周围都涌起了紫色的焰阵,如同一个小型火药,将围聚在周围的人都震了出去。
彭剑靠鬼梦老叟最近,直接被震到了一旁的古树树干上。
林灵之:“退!”说着拉着宋淮意和旁边的素问弟子往后退了几步。
但事发突然,宋淮意与另一个年纪较小的素问弟子,都被灼伤了手腕,宋淮意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陆时清,他好像料到了鬼梦老叟的后招,早已轻功踏出圆阵之外。
焰火逐渐熄灭,留下两具模糊了面容的药人尸体。
林灵之:“这鬼梦老叟也是个药人。”
素问弟子捂住伤口:“那幕后那个人就跑了?”
陆时清高声:“他还没听到我忏悔,怎么舍得走呢?”
陆时清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两只飞鸟突然飞出来,往更远的云雾里飞去。他微微抬头,鬓角的阴影落在他的眉骨旁,像是黄泉之火后的萧索残烬。
他轻轻摆了摆手,几个轻功好的,纷纷提了短兵轻刃往密林深处追去。
陆时清向着那方向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因为陈涵之从未提过你”
又是几只飞鸟受惊飞了出去。
“你知道为什么陈涵之没有把你当成知己吗?因为一个平庸的同窗,没办法走上他的‘道’。”
陆时清用“不在意”激怒了对方,再用“在意”引出了对方。宋淮意知道,他——了解真正的人性。
对方操控药人,陆时清操控人。真正的——杀人诛心。
“别跑!”派去寻人的人在远处发出一声长啸,他应该是看到幕后主使了。
大片归鸟被惊飞,仓皇无措的撞进了云色里。
陆时清的声音柔和下来:“宋淮意,你来。”轻声唤了宋淮意一句,与刚刚杀人诛心的狠厉,仿佛两个人。
宋淮意一阵小跑,跑到他身边。
陆时清:“扶我去医馆。”宋淮意刚走到他身边,他便气息一软,像是要栽倒一般,宋淮意忙伸手要去揽住他。
宋淮意焦急:“受伤了?我刚刚看你站在外围,还以为你没有事。”
陆时清轻笑:“只是伤口被那药人震裂了一点,去换个药。”
他伤到要宋淮意搀扶,也不过轻描淡写的略过。
“慢点。”
“快一点。”
“你伤口裂开了,走快了,会更严重。”
“你手上的伤口不清理,会留疤。”他垂下眼眸,落在宋淮意被灼伤的手腕上。像是锋利长枪上的雪色枪缨,狠厉中吐露的温柔,细细密密拂过宋淮意的伤口。
宋淮意突然笑意灿然:“不怕,你看。”宋淮意撩起袖子,露出上臂的伤疤,那是在沧州大牢留下的,是断骨重接后的疤口。
“这些,都是我与你并肩作战的证明,等我老了,就把这些伤口讲给年轻人听,他们定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我是个顶厉害的大侠!”
陆时清轻哼一声,却难掩心疼:“傻子,厉害的人不需要伤疤证明自己。”
他驳斥宋淮意,宋淮意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揽住他慢慢的往前走:“伤疤确实是不好看啦。不过刀刃与时光,是同时存在的,一同镌刻,就好似你手心的名字,永不遗忘。你若实在看不过,那等你回了京城,一定要给我买最好的手钏,把我手上的伤疤遮盖起来。”
陆时清:“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宋淮意:“你今天很不会接我的话耶,我们挥金如土的陆侯爷呢?”
陆时清:“我会为你寻天下最好的兵器。”
最好的兵器,宋淮意把陆时清送到医馆后的几个时辰,都在回味这句话。他是个什么怪人,戏谑的样子,与世间纨绔并没有什么区别,赠金送银,珠玉满握。但他认真的时候,又与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同。
他要赠自己最好的兵器,他不要把自己打造成丽人,他要助自己成为强者。他希望,自己能有强兵在手,不再受此无谓之伤。
“宋淮意。”陆时清在深夜醒来,窗外下起了小雨,唤了她一声。
宋淮意睡在门外的侧房内,听到他喊自己,忙批衣而起,本来想点个灯,但是又怕他乱翻身扯动了伤口。慌里慌忙之间,灯也没点着,鞋也只找到了一只。也顾不上太多,光着一只脚就去看他。
“怎么了?要喝水吗?”
宋淮意进房的时候,他半撑着身子,散发敞衫,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雨,雨气勾勒出他的轮廓,那层光晕,比月色更加莹润。
“你开窗,外面的雨丝飘进来又要着凉的。”
陆时清:“你冷?”
宋淮意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陆时清还没睡醒,有些呆呆的:“我不冷,我又没有被拔蛊!”
陆时清朝着宋淮意招手:“过来。”
宋淮意乖乖的过去,想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谁知道陆时清竟是一把将人揽到了床上,用薄被盖住了宋淮意的脚。宋淮意与他面对面坐着,一时仓皇,冰冷的脚趾碰到了他的小腿,忙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
他却又把腿伸长了一些,小腿与宋淮意的脚只有一指的距离,能感受到他的暖意,又不至于过分尴尬。
“别冻到了。”
宋淮意有些脸红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找到另一只鞋......所以你喊我做什么?”
陆时清:“那些人还没回来,咸鱼了,应当追不到了。他们轻功很好,江湖上能与他比肩的不过十数人,此人又能操控药人,又能如此轻功,实在不简单。”
宋淮意:“你是怕他还有后招?”
陆时清:“后招自然是有的,但我遇到过比他更难缠的人,倒也不足为惧。”
宋淮意:“我还以为你因此心烦的睡不着。”
陆时清又望向窗外的寒雨:“你怎么看陈涵之的事?”
宋淮意:“他成为贪官是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
陆时清摇头,眼神有些沉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他的死,也是我预料之中,但比我预料的要早。”
他这般坦诚,倒是让宋淮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时清:“陈涵之的事情当年闹得很大,回京后你去神侯府看一看卷宗。”
宋淮意:“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陆时清:“你和鬼梦老叟都说了一句正确的话。鬼梦老叟说,近朱者赤,你站在我身边,会被我的想法影响,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你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必须真正了解你要走的路,以后为此付出代价,才不会后悔。”
宋淮意却不顾羞涩,直接更近了一分,对上陆时清的眼眸,偏执:“我见到的你,就是真实的你,我不需要去神侯府看卷宗,那是别人记录的你。”
陆时清:“那些迂腐文官怎么说来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相信的可能只是你‘想象后’的我,因为我对你偶尔仁慈,你便会希望我永远良善。你或许该见见我对他人的残忍,因为你也不能肯定,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他人’。”
宋淮意却皱眉,罕见的义愤填膺反驳:“我不要!我说过要与你并肩,你也说过你进一寸我便进一寸。”
陆时清却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沉:“按我说的做,我会从磁州沿水路进京,我知道吴捕头在磁州办案,我会在那里把你交给他。”
宋淮意从床上跳了下去,即便心里再不乐意,可他已经将话说死,自己再争论下去也无济于事。刚刚焐热的脚,踩在砖面上,又冷了下去。
雨声穿堂而过,零零碎碎的,像是不会弹琴的人偏要击瓷成歌。宋淮意想吗,回去要一个人趴在床底找鞋了。
彭剑在第二天清晨归来,一无所获。
宋淮意一夜没睡,早早出门去看了受伤的素问弟子。回来时,陆时清已经梳洗完毕,坐在书桌前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陆时清声音冷凝:“你没看到他的脸?”
彭剑:“男的女的都没分出来,跟个鬼影似的。”
陆时清:“药王谷本就中立,反正蛊已经拔了,早些回京吧,回京途中从磁州安县停一下。”
彭剑:“安县不在水路上,怕是要绕。”
陆时清:“陈涵之是安县人,此人说是陈涵之的同窗,便去查一查他的底。”
宋淮意拎着药篓站在门外,看见他衣冠整齐,眉眼飒然,突然有些恍惚,好像他从未受过伤,从未因为自己中过蛊。
“侯爷你还伤着,这些事派下面的人去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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