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沈烨抱着宓雅儿游回来之际,宓雅儿已陷入昏迷了,沈烨抬起手指摁在宓雅儿脖颈上探了探脉搏, 心下顿时微松, 片刻后,只见沈烨忽又将目光一抬, 见远处岸上已有人登上了船筏, 正飞快朝着湖心处游来, 只见沈烨眯着眼沉吟了片刻,不多时, 忽而朝着已游到船筏边上的柳莺莺看了一眼,骤然开口道:“柳姑娘可会施救?”
柳莺莺闻言似有些诧异,一时看了看沈烨, 又朝着沈烨怀中那陷入昏迷的宓雅儿脸上看了一眼,不多时, 缓缓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
便见沈烨缓缓游了过来, 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宓雅儿交到了柳莺莺的手里,再将柳莺莺怀中的沈月澶给换了过去。
于是, 等到施救人员赶到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沈烨抱着沈月澶乘在一艘船筏上, 许是为了避嫌,背对着身后船筏,他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了沈月澶身上。
而身后那艘船筏上,柳莺莺正在拼命给宓雅儿施救,只见宓雅儿许是昏迷了, 躺在船筏上危在旦夕,柳莺莺正在一下一下摁压宓雅儿的胸口进行施救,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在柳莺莺费力的操作下,宓雅儿吐出了一口水,不多时,连连咳嗽着幽幽转醒了来。
大家看到这副画面,顿时齐齐吁了一口气。
宓雅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嘴里迷迷糊糊唤了声“表哥”,然而,一睁开眼,看到头顶的柳莺莺,顿时有片刻迷糊惺忪,不多时,只迷迷糊糊呢喃着:“柳……柳姑娘?”
柳莺莺闻言,立马搂着宓雅儿给她拍背,顺着胸口,低声安抚道:“表姑娘,放心,已无大碍了。”
因柳莺莺与宓雅儿衣衫尽湿,轻薄的衣衫贴身印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窈窕的身线来,便见那身衣衫眼下聊胜于无,营救队伍赶来时,便见沈烨远远地冲着划过来的船筏抬手一摆,不多时,只单独指着两艘婢女婆子的船筏靠近。
两艘船靠进后,那船上的婆子纷纷脱下外衫裹在宓雅儿和柳莺莺身上,而后一行人丝毫不敢松懈,立马匆匆忙忙护着几位主子朝着岸上赶。
此刻,整个月湖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齐齐涌向了湖心处,因月湖过大,远远地看不真切,故而岸上之人一个个心急如焚。
这大姑娘沈月澶和表姑娘宓雅儿是沈家整个小辈中最为尊贵之人,这二人若出了半分差错,今儿个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讨不了好,于是,所有人纷纷一脸紧张。
正好这时,沈庆被沈月曦的贴身侍女传了话,说柳姑娘在月湖等他,有话要对他说。
此时的沈庆因绝食几日,继而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正在修养,可是听到柳莺莺的消息,依然忍不住忍病下了榻。
他一方面迫切的想要见到柳姑娘,一方面却又有些不敢将尤氏的话如实相告。
妾?
怎么可能?
便是母亲松嘴,终于同意让他将她纳进门来。
可是,纳她为妾,沈庆怎么可能有脸同意这般羞辱甚至无耻的行径来。
在沈庆心里,柳姑娘人美心善,远胜过天上仙子,他根本配不上她,何况,何况,还是将她纳作妾室。
于是,到了月湖外,便见沈庆有些“近乡情怯”,一时缓缓停了下来,止步向前,一时没脸过去见人。
见了柳姑娘的面说什么?
说他不能娶他了,只能纳她为妾?
他沈庆究竟何德何能,能纳她柳姑娘为妾?
柳姑娘虽家门不高,却也是官家之女,何况,她生得那般貌美绝色,肖想她之人大有人在,在这个世界上,绝顶的权势富贵难得,然而,绝顶的美貌亦是难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有,沈庆心知,那些高门大户,那些比他沈庆更为优异之士亦有之。
柳姑娘在美貌上的地位,远胜于他在世家子弟中出色的地位。
故而,在沈庆的心目中,他们二人中分明是他高攀了柳姑娘才是。
却不料,母亲的成见竟是那样的深。
沈庆压根没有脸再出现在柳姑娘面前,更没有脸说出那样的话来。
便见沈庆面色讥讽地自嘲自笑着,一时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正要咬牙转身返回之际,这时,忽而见远处月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多时,只听到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沈庆随手拦住一婢女问道:“发生了何事?”
便见那婢女立马惊慌失措道:“禀六公子,湖中翻船了,有人掉湖里了。”
婢女正要慌忙跑出月湖通报,却见沈庆抓着婢女的胳膊连忙问道:“何人掉到湖里了。”
婢女心急如焚道:“是大姑娘还有表姑娘。”
顿了顿,又道:“好像还有那位……那位柳姑娘。”
沈庆原本听到前面二人时,心下一诧,正要立马跑过去帮忙,然而听到后面那个名讳之时,便见他瞬间脸色大变,立马将婢女一松,顶着张苍白赢弱的脸,便神色慌忙,大惊失色般立马匆匆赶了过去。
话说此时所有人全部围在渡口,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湖心处,唯有白莺儿一人小心翼翼地撑着筏子,歪歪扭扭的飘到了月湖入口处,时不时朝着远处来回张望着。
直到盼星星盼月亮般远远看到一道月白身影自亭子那边匆匆跑了过来,便见那白莺儿捂了捂心口,而后心一横,随即一鼓作气毫不犹豫地扔下筏子便朝着湖中闭眼一跳,与此同时,拼命大喊了一声:“救命,救……救命——”
白莺儿朝着湖中纵身一跃的同时,正好只见凉亭一角的桃花林间,缓缓踏出一抹玄色身影。
那道身影负手而立,亲眼目睹了那白莺儿方才自己跳下湖中那一幕,却连个眉眼都不曾抬过一下,直线直接越过那道扑腾的身影,朝着远处湖心处远远眺望而去。
身后吴庸见此状亦是见怪不怪了,见湖中之人拼命挣扎,一时,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远处匆匆跑来的那抹月白身影,思索了片刻,不由朝着沈琅禀告道:“公子,好像是四房表亲,姓白,叫白莺儿……”
因为近来府中流传着沈六公子与柳姑娘的亲事传闻,又因……
故而吴庸这个称职的下属,自然提前替自家主子收集了四房的一些情况,自然便留意到了四房的那对双生花,又因双生花其中一个与那位……柳姑娘同名,便印象深刻了几分。
果然,听到吴庸提及“白莺儿”三字时,便见那沈琅朝着湖中扑腾的那道身影淡扫了一眼。
这时,沈庆听到湖中有人呼救,立马拼命赶了过来,便见湖中有抹淡绿身影正在水中拼命挣扎,与此同时,正好撞见大哥沈琅背着手立在岸上对着湖中之人熟视无睹,倒是身后的吴护卫看到他的到来,立马出声冲他道:“好像是那位……莺姑娘掉下去了。”
吴庸如实说着。
说这话时,沈琅淡淡扫了吴庸一眼,吴庸立马低下了头去。
沈琅却也不曾反驳。
而沈庆听到莺姑娘三字时,早已顾不得身子赢弱,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朝着湖中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话说,等到柳莺莺一行人顺利上岸时,早有准备的丫鬟婢女立马将斗篷朝着宓雅儿、沈月澶身上裹着,十数名丫鬟婆子,还有沈家所有的姑娘全部一窝蜂一脸紧张的围了过去,将二人团团簇拥着,又是搓手,又是哈气,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了个水泄不通。
唯有桃夭一人留意到了被人遗忘在了船筏之上的柳莺莺,桃夭顿时有些不满,一时飞快跑过去将柳莺莺搀扶上了岸,并立马将斗篷紧紧朝着柳莺莺身上一裹,一脸后怕又心疼道:“姑娘,可有大碍?”
又连连问道:“可是冻得厉害?”
说话间,连连围着柳莺莺悉心查看了起来,随即板着张小黑脸,一脸严肃道:“姑娘日后若再遇到此等危险时刻,定要记得自保为重,万不可为了旁人害了自己。”
桃夭一向话少,今儿个难得多说了几句。
可见,是后怕到了极点。
方才湖中央那一幕,她们在岸上虽隔得远,看不真切,却分明看到柳莺莺从船筏之上朝着湖中纵身一跃的那一幕。
那一刻,桃夭心脏险些要从嗓子眼里给跳了出来了。
因为,会凫水之人本就不多,而会凫水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连桃夭都不知自家主子竟是个会凫水的。
柳莺莺跳下湖的那一刻,不单单是桃夭,就连整个岸上的人都跟着忍不住齐齐惊呼了一声。
柳莺莺对旁人的忽视没有任何在意,看着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桃夭,一时笑着摇了摇头,冲桃夭道:“放心,我并无大碍。”
又立马举手保证道:“往后都听咱们家桃主事的。”
主仆二人说话之际,这时,只见人群中缓缓退出来一道身影,沈烨偏头准确无误的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便见沈烨收起了脸上的戏谑打趣,忽而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缓缓作了一揖。
两人虽没有说话,却分明心照不宣。
这时,沈月澶在婢女的侍奉下终于悠悠转醒了,婢女婆子丝毫不敢耽搁,悉心搀着二位姑娘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簇拥下,回到院子查看调理,不想,不过行了片刻,便见那浩浩荡荡的人马骤然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个不知看了什么,面色纷纷惊诧万分。
不多时,甚至有人扭头朝着人群最末尾的柳莺莺方向看了过来,神色意味深长。
柳莺莺不明所以,一时缓缓走向前去,便见不远处的湖岸上,沈六公子衣衫尽湿,脸色苍白的坐在草地上。
怀中,抱着个同样衣衫尽湿,衣衫不整之人。
而那人,正是方才还随着沈月曦一道,共同讨伐柳莺莺这个狐狸精之人的白莺儿。
确切来说,是沈庆公子神色呆滞,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
白莺儿死死抱着他啜泣不止道:“表哥,不若……不若让莺儿死了算了。”
而二人身后,沈大公子沈琅背着手负手而立。
看到远处那一幕,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被沈六公子与白姑娘相拥这一幕惊到了,还是因为沈琅的骤然出现。
总之,远处那个画面,要多离奇有多离奇,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直到,察觉到人群的靠近,呆滞的沈庆缓过了神来,远远抬起了眼来,看到柳莺莺的那一瞬间,只见沈庆瞬间面如死灰,一脸惨败。
沈月曦见状,瞬间尖叫一声,朝着二人扑了过去,一把尖叫的扯着白莺儿,生生将白莺儿从沈庆怀中给一把拖了出来。
柳莺莺看着眼前那一幕,脑海中嗡嗡作响,有片刻空白。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一抬,笔直的目光直直投射到了远处那道玄衣身影上,正好,沈琅毫不避讳的目光也直接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淡淡扫了来。
四目相对间。
柳莺莺用力的攥紧了湿润的拳头,眼里明晃晃的喷出了一窜窜的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