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客栈,当看到那个头发斑白的妇人时,方醒不禁退后一步。
那妇人的眼睛不大好,看到掌柜后就说道:“掌柜,可是要钱吗?”
掌柜的看了方醒一眼,方醒挥挥手,他麻溜的闪人了。
宋老实歪着脑袋看着妇人,突然欢喜的道:“娘!娘!我是老实,我想你了!”
妇人眨巴着眼睛,慢慢走过来。她定定的看着宋老实,然后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
宋老实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雀跃的道:“娘,你都不来看我,我给你攒了好些钱和果子……”
妇人的身体在颤抖着,她吸吸鼻子,想忍泪,可泪水却汹涌而下。
“老实……娘对不起你啊!”
宋老实慌了,他伸手去擦妇人脸上的泪水,说道:“娘,谁打你了?我现在力气可大了,我帮你打他,打他!”
妇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宋老实,“我的儿……”
这哭喊声撕心裂肺,方醒退出来,两名侍卫已经红了眼睛,其中一个在无声的哽咽着。
两边的房间有客人听到动静出来,方醒指指他们,眼神中却多了煞气,这些人都赶紧缩了回去。
“若不是揭不开锅了,没哪家人会割了自己的儿子。”
一个侍卫蹲在边上,听着里面的哭声叹息着。
另一个侍卫知道些内情,说道:“宋老实是被他爹悄悄割的,运气好没死,看他娘的模样,多半是不知情,哎!”
“娘,别哭娘,他们欠我钱,我给你。”
方醒先前给了宋老实不少钱钞,绝对能让他家从平民转变为小康。
若是没有宋老实,方家的妇孺就得呆在京城,这个风险不只值一个小康之家,可方醒却不敢多给,担心会让宋老实一家倒霉。
人就是这样,骤然而富贵,没有相应的实力和底蕴,多半是福祸相依。
“老实,你哪来那么多钱?”
“娘,我帮了人,他给我的,陛下都知道。”
“哦!那娘留着给你娶……我的儿……”
……
回到家中,张淑慧看到方醒的面色沉重,连无忧去求抱抱都勉强才抱起来,就赶走了大虫和小虫。
方醒抱着无忧坐下,屋子里的铁炉子烧的顶盖通红,暖洋洋的。
“爹,大哥二哥说下雪好打猎,要去西山……”
无忧知道家中对自己最没有原则的就是老爹,所以就细细的念着,想跟着去看看。
“他们哪都不能去。”
“夫君……”
方醒看到无忧不高兴了,这才笑道:“和我的无忧宝贝无关,只是快过年了,咱们要准备许多好吃的,他们也得要帮忙。”
“好吃的吗?”
无忧含着手指头,大眼睛骨碌碌转动,方醒亲了她一口,心情好了些,就把她放下去自己玩。
“准备些米粮,让老七他们送给一户人家。”
方醒用手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张淑慧应了,然后叫小白去找姜糖来。
米粮方家从来都不缺,张淑慧也聪明的没问,等安排后,辛老七来请示。
“去到宋老实家里,主要是看看他母亲的境遇,若是还行,那就不管,若是不好,就敲打一二。有往日积怨的,帮着她处置一下,走之前留下名号。”
辛老七应了准备出去,方醒叫住了他,沉吟一下说道:“告诉宋老实的爹,若是敢以此作恶,割了他!”
等辛老七走后,方醒一边盯着无忧在和小白说话,一边解释道:“淑慧,过完年,咱家一起去北边。”
噗!
张淑慧手中的话本落地,而小白也是惊了一下,旋即欢喜的道:“少爷,咱们去玩吗?”
无忧迷惑的看着方醒,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哈烈人在袭扰兴和一线,导致兴和城建造不力,陛下令我年后出发,只是担心你们,我求了陛下,到时候带着一家老小过去。”
“好啊!”
小白的第一反应就是欢喜,然后抱起无忧道:“无忧,咱们去北边住好不好?”
无忧也欢喜,“好。”
只有张淑慧却知道这里面不寻常,她说道:“夫君,镇守大将的家眷不能跟着去,勋戚的更是不行……”
“这是陛下的恩典。”
出征的武勋,不管是哪朝哪代都不能带家眷,这个是铁律。
这条规矩一是从军心士气的角度出发,主要的还是人质问题。
张淑慧依旧不能释疑,方醒说道:“留你们在京城我不放心。”
张淑慧懂了,就过去一把抢过无忧,顺手抽了在炕上趴着的小白一下,说道:“快去把账都算好,还有,多准备些米粮,年前就发给庄户。”
这是未雨绸缪,可庄户的安全方醒却不会觉得有问题。
谁会敢动手?
方醒耳边听着张淑慧的交代,在推算着,可半晌却不得要领。
在朱高炽去后,好像只有朱高煦打过主意。可现在的背景却大相径庭,朱高煦在封地很沉寂,而原先朱瞻基的支持者们——文官,却有些态度暧昧。
关键还是在于朱高炽执拗的认为自己还能活七八年,否则只要把朱瞻基调回来,方醒啥都不用担心。
张淑慧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无所谓。
而解缙却不会走,他们的目标不大,除非是有人丧心病狂,否则没谁动解缙一家子。所以方醒苦劝无果后,只能叮嘱他见势不对就带着人往西山里跑。
而后就是莫愁。
……
“我总觉得对不住欢欢,让他出生后就跟着颠簸……”
莫愁想留在北平,方醒却毫不犹豫的展露了强硬。
“你们是我的命根子,若是出事,那就是在摧毁我,明白吗?”
……
“你们就是殿下的命根子,是他以后倚仗的最后一条路,所以你们必须要警惕,一旦有变,要提防…….若是不行,就先回西山去,那里易守难攻,无人能上。”
“为何?兴和伯,你想说什么?”
王琰是悄然化妆后潜入了方家,此刻两人正在前面的书房里喝酒。
书房里也烧了个小铁炉子,水壶在上面吱吱作响,水汽断断续续的从壶嘴里游散出来。
方醒把手放在炉子边取暖,说道:“陛下的身体是个大隐患,而殿下远在金陵,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铁炉子有围角,上面摆放着几碟花生米和坚果,王琰抓了一个核桃,单手就捏破,然后沉声道:“我会砍掉那些乱臣贼子的脑袋,然后给殿下报信。”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着,寒风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咽的声音。
天有些黑,铁炉子的顶盖缝隙里,火苗微微闪动。
方醒无奈的道:“你弄错了顺序啊!”
王琰把核桃肉掏出来一口吃了,然后喝了一口酒,问道:“兴和伯请说。”
“你的任务是……一旦有陛下身体不好的消息传出来,或是陛下久未露面,那你马上派人去殿下和我那里报信,然后护住太子妃和郡主,至于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否则我担心你们一旦动手,会把京城本就复杂的局面弄的一团糟,到了那时,就算是殿下能顺利回来,可也会面临着一个烂摊子,以及无人可用的窘态。”
王琰放下酒杯,盯着方醒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方醒皱眉,有些恼火的道:“这只是我的假设,若是真的发生了,殿下远在金陵,而我就在兴和,离京城最近,你不相信我信谁?”
“也是啊!”
王琰的酒量看来不错,一瓶高度酒被他喝了半瓶,只是脸上微红。
“回头我马上向殿下请示。”
这是应有之意,方醒点头,然后说道:“兴和距离京城不远,我要盯着宣府的动向,所以……若是情况紧急,你必须要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安排,这一点你也可以去请示殿下。”
王琰起身道:“我会请示殿下,不过若是宣府也闹腾起来,那我可能会带人去金陵接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