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县一阵慌乱,袁杰叫了捕快和快手等人,然后一脸悲壮的道:“有逆贼上岸,咱们要去驱敌!”
杨田田觉得这事儿真的是不靠谱:金陵城中那么多军队,哪里用得着上元县这点儿衙役去抗敌啊!
可看袁杰的模样,分明就是要去为大明捐躯。
袁杰不错,不管是为官也好,还是对杨田田也好,都不错。
可这个连杨田田都看出来的作态,却让他明悟了一些东西。
无欲无求的人终究是凤毛麟角!
而县丞等人也是一副要共赴国难的模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在作态。
杨田田静静的看着,等袁杰一声喊后,也跟在后面往外冲,仿佛外面站着无数敌人。
……
一路冲到了莫愁湖,除去骑马的之外,所有人都在喘气,眼瞅着肯定是到不了江边了。
“闪开!”
后面一声厉喝,上元县的队伍闪开,就看到一彪人马冲了过来,领头的却是魏国公府的那位远方公子徐显义。
一千余骑兵轰然而去,随后就是一百余人,打头的却是……
“是兴和伯!”
方醒打马而过,路过时看到了杨田田,就微微点头,然后冲了过去。
袁杰在马背上拱手,然后回身喝道:“都跟上,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
说完他就策马跟上,回头前却对杨田田微微一笑。
这就是官场啊!
杨田田跟着小跑起来,他是农家子弟,自信不会被拉下。
……
“快些快些!”
上岸已经走了一段路了,王轮担心会被官军发现,到时候他所策划的奇袭金陵城失败,就不住的催促着那些悍匪。
这些悍匪在前面一个人都跑光了村子里捞到了不少吃食,此刻正在狼吞虎咽着。
王轮有些焦急,回身一看,却露出了微笑。
‘大楚皇帝’孟老三此刻正坐在一个用椅子加竹竿改造的抬竿上喝酒吃肉,看着颇有些俾睨的气势。
“都快些,等陛下进了金陵城,金银女人都少不了你们的!什么第一鲜、神仙居,到时候随便你们怎么吃。”
“神仙居?”
一个悍匪扔了手中的食物,喊道:“玛德!第一鲜和神仙居的吃食据说能吃掉你的舌头,还吃个鸟!快跑!”
于是烟尘滚滚中,‘大楚’大军就朝着金陵城进发。
孟老三喝完了那壶酒,把酒壶扔了,喊道:“杀进金陵城!”
“杀进金陵城!”
悍匪们欢呼着,然后就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影子。
“陛下,那是来接应咱们的吧?”
有个憨傻的悍匪回头喊道,孟老三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了皇帝,志得意满的道:“那是,叫他们跪在路边,等朕进了城,一一封赏。”
远方的人影速度很快,打头的悍匪止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然后喊道:“是官兵来了!”
瞬间孟老三就从滑竿上跳了下来,然后拔出长刀喊道:“杀了这股官兵,然后夺马进城。”
一群悍匪都欢呼着,可等那些官兵越来越近时,一个悍匪突然喊道:“好多官兵,特么的王轮,你不是说金陵城里只有一百多官兵吗?跑啊!”
王轮面色惨白的看着,喃喃的道:“一千多骑兵,完了!”
……
“杀!”
徐显义知道这是徐钦给自己的机会,所以第一个冲进了悍匪中间。
其后骑兵们只是一个来回,剩下的悍匪都跪在地上请降。
“老爷,这不是玩闹吗?”
辛老七觉得这就是一出闹剧,跟来的贾全也心有戚戚焉的道:“这点贼人,何须一个千户所,王大人那里派个百户,保证一扫而空。”
方醒勒马停住,看到徐显义下马在指挥人聚拢俘虏,就说道:“魏国公府需要一次胜利,明白吗?”
贾全明白了,他唏嘘道:“魏国公看那样子就是在撑日子,可怜孩子还小,不然今日倒是可以出马。”
辛老七说道:“你们看那些老兵,先前徐显义差点遇险,那些老兵一个转向就给他解了围,太轻松了。”
“魏国公府的家丁当然厉害!”
贾全说道:“魏国公的孩子还小,以后就得靠着他们看护着,谁若是动了歪心思,难逃一死。”
这话说的就是正走来的徐显义。
徐显义一脸振奋的回来,拱手道:“兴和伯,幸不辱命。”
方醒微笑道:“收拢俘虏,尸骸让五城兵马司或是上元县的来处置,咱们回去。”
徐显义兴奋的应了,然后去交代。
方醒的面色变为冷漠,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可……殿下需要魏国公府的支持。”
用一千多人来作一场秀,这种行径就像是献媚。
可朱瞻基需要同盟,需要打下根基。
而朱高炽让他来金陵,来掌管南方,实际上就是默许了他在南方给自己找些根基。
没有根基的太子,注定会让大明陷入混乱之中,这一点当了多年太子的朱高炽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那些以为朱瞻基是被形同于流放到金陵的人,都是看不透这个问题的蠢货!
朱高炽再傻,可也不会拿大明的未来当出气筒!
“伯爷,这位就是大楚皇帝,这是他的丞相。”
孟老三和王轮被推到了方醒的马前,两人呆呆傻傻的看着方醒,孟老三甚至还问道:“你就是兴和伯?”
方醒忍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等笑够了,方醒说道:“把这位皇帝和丞相弄到东厂去。”
王轮面如死灰,他不过是会些字,看了半本书,就觉得自己能操控天下。可惜一朝梦醒,却成了阶下囚。
而孟老三却边走边回头说道:“兴和伯,那相士可是说朕是要做皇帝的,你若是肯归顺了朕,朕就封你做……呜呜呜!”
这话没什么忌讳的,疯子的梦呓而已,可那些军士却嫌弃他太聒噪,就用烂布堵住了他的嘴。
远处来了一骑,贾全咦了一声道:“怎么是沈石头?”
朱瞻基的身边两个侍卫头领,贾全为首,沈石头副之。
贾全出来了,按道理沈石头应该要留在朱瞻基的身边。
沈石头飞马过来,近前勒马,说道:“兴和伯,魏国公去了。”
方醒一怔,问道:“我去时不是好好的吗?”
沈石头低声道:“此事不可说。”
方醒明白了,不禁苦笑。
朱瞻基要给魏国公府体面,而徐钦却因为这个体面,为了消除自家在靖难之役中的站错队,于是就干净利落的结果了自己。
徐辉祖站错队,于是用生命来偿还。
如今第二位魏国公再次用生命献祭,又有着徐达的开国大功在前,该可以让皇室心中的愤怒消散了吧?
沈石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押解俘虏的徐显义,然后悲声大作。
“两代国公以身相殉,人不够!”
徐家一个白发苍苍的家丁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举刀在脖子上一拉。
鲜血喷涌中,马上有十多名家丁效仿,一时间那些不明所以的悍匪被吓得崩溃。
“够了!你们想给魏国公府惹祸吗?”
贾全过去喝住了其他人,说道:“此事说重了就是藐视君王,作死呢!赶紧收拾了回去。”
方醒微微摇头,对辛老七说道:“这是自己了断,说明徐家没有反心。只是却有些可笑又可怜。殿下何须忌惮这点家丁,多此一举啊!”
辛老七说道:“老爷,看他们的模样,应当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可见徐家还是有忠仆。”
方醒深吸一口气,说道:“方家也有你们,足够了!”
十多具尸骸被那些家丁含泪背着回去,而身后就是垂头丧气的俘虏,生命在此刻并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或是正义与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