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龙湾是洪保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记忆,永远都忘不了。
他想起了那些惊涛骇浪,那些恐怖的大风……
“陛下,那里就像是魔域。”
魔域,就是魔鬼的领域。
洪保用这个来形容鼍龙湾,倒也恰当。
“臣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风暴,船队几乎难以为续,臣都准备……后来出了那片海域,臣……”
洪保的脸上全是回忆带来的惊骇,渐渐变为平和。
“后来回程时,臣都准备好了,还吃了一顿饭。”
洪保居然笑了笑,然后说道:“就一顿饭的功夫,再出去时,那片海域居然是风和日丽……”
朱瞻基和方醒都出过海,所以深知那种艰难。
杨荣也能想象一番,但他却最为冷静,问道:“洪公公,若是他们出兵的话,能有多少?实力如何?”
这个问题在回程时洪保就在盘算,此刻问题,他胸有成竹的道:“法兰克的人口最多,金雀花和里斯本的船最多。但他们的船比不过咱们的船,火器更是笑话……”
杨荣皱眉道:“本官问的是兵力……”
一直没说话的方醒笑道:“水路的话,除非他们能战胜大明的水师,否则就得做好下海喂鱼的准备。”
杨荣神色不变,沉声道:“本官说的是……陆路。”
“那几乎不可能,代价太大了。”
方醒分析道:“首先法兰克不会单独行事,要出手也只能是联手,可这首先得三国谈判。就算是谈好了,从陆路进发,兵力不会太多,因为多了他们无法保证补给。”
杨荣点头道:“如此就清楚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想在这几年整理大明内部,若是他们知趣,那便谨慎交往。若是不知趣……”
杨荣起身道:“若是不知趣,少不得要打的他们知趣。”
这才是朱瞻基需要的臣子,所以他满意的道:“诸卿辛苦,各自回去吧。”
“兴和伯留一下。”
方醒止步,等杨荣和洪保走了之后,朱瞻基说道:“泰西是大敌,朕……”
他轻蔑的说道:“那些人都是蠢货,既然断定是对手,那就要筹谋。见机行事,这才是谋国之道。”
“杨荣不错,可却滑。”
朱瞻基居高望远,一干臣子的表现都在眼中,几乎无所遁形。杨荣算是有担当的,所以他现在觉得当初摒弃了杨士奇而用杨荣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只是孤单却时刻让他感到警惕。
他的眉间多了些冷意,杨荣的担当更多是职务的需要,若是没有担当,首辅的位置说不得就要换人了。
而其他人……
他唯一能欣慰的就是文皇帝提起来的这些人,哪怕私底下有再大的恩怨,在大事上依旧能保持一个相对的稳定。
方醒知道他的孤独,却爱莫能助。
“泰西……不会是朋友。”
朱瞻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目前可以吊着,不过朕以为他们不是傻子,多半会渐渐急切,然后不是出海,就是和肉迷哈烈联合。”
“那时候……你认为大明可能战而胜之?”
“当然。”方醒必须要给朱瞻基打气:“火器和水师是我们的优势,有此两样优势,只要我们自己不犯错,少犯错,当世无人可敌!”
朱瞻基看着方醒,很认真。
这是一个基于大明未来走向的重要判断,朱瞻基自己倾向于和泰西不会是朋友,而他现在要寻求的是对最差结果的预判。
方醒点点头,朱瞻基微笑着说道:“叫人带了玉米来。”
说到玉米,两人都轻松了许多,进来换茶的太监都感受到了轻松的气氛,所以大胆的抬头看了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张笑脸。
“还喜欢哭吗?”
方醒有些好奇皇室带孩子的方式,只是张淑慧觉得不好辜负了和皇后的友谊,所以不肯多泄密。
朱瞻基想起了玉米,同时也想到了玉哥。他的眉间微微蹙起,然后微微摇头,说道:“不怎么爱哭,端端喜欢哄他,倒是好了不少。”
“端端是个好姐姐。”
端端和无忧是小姐妹,在方醒的眼中和半个女儿差不离。所以提到她时,难免眼中有些温柔之色,却被朱瞻基看到了。
他微微叹息,然后把玉哥暂时抛开,听着外面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在靠近。
帘子被掀开,朱瞻基低声道:“有些冷。”
外面的人马上拉起门帘,等室内的冷气出去些后才进来。
这是一个嬷嬷,方醒赞赏的看着她牵着玉米进来。
在不经过皇帝的同意就把暖阁的帘子掀起来,可见对玉米的照拂早有规矩,方醒估计多半是太后定下的。
“父皇!”
玉米叫人已经很清楚了,而且那嬷嬷很懂事,一进来就松开了玉米,所以玉米得以朝着朱瞻基奔去。
这次他没有蹦着跑,而是近乎于扑了过去。
朱瞻基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然后俯身,一下就接住了玉米,然后抱着他坐了回去。
“父皇,饿。”
玉米一迭声喊饿,朱瞻基马上叫人去要吃的来,方醒却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按照张淑慧的说法,胡善祥对孩子可是慈爱的一塌糊涂,那么玉米怎么会不吃早饭就被带过来了呢?
“父皇,母后吐了,吐了。”
玉米的话揭开了谜底,朱瞻基看向那个嬷嬷。
“陛下,御医看过了,说是有些暑气,让娘娘用冰。。”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把玉米放下来,任由他自由活动。
玉米看了看左右,可暖阁是皇帝闲时处理事务,接见臣子的地方,哪有玩具。
他的目光转动,最后看到了方醒。
他略微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方醒。
方醒双手平着搁在大腿上,俯身含笑看着玉米。
玉米看了一眼朱瞻基,探寻着答案。
朱瞻基没有搭理,含笑看着他的选择。
玉米已经忘记了方醒,只是看着这个人笑的亲切,就冲着他啊了一声。
方醒低声道:“殿下想玩什么?”
玉米还小,却对玩这个字很敏感,闻言就嚷道:“打打打!打!”
朱瞻基满脸黑线,觉得这个儿子有暴戾的倾向。
方醒微笑着问了嬷嬷:“殿下说打,打什么?”
嬷嬷恭谨的说道:“殿下听了娘娘说的故事,听到坏人时,殿下就会喊打。”
方醒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赞道:“殿下从小就嫉恶如仇,果真是不凡啊!”
朱瞻基有些尴尬的道:“嗯,是不错。”
“安!安!母后,要母后。”
这时玉米却不耐烦了,就冲到了嬷嬷的身前嚷道。
他的神色认真,身体虽然有些摇晃,却不肯伸手去抓住嬷嬷来保持平衡。
怡安扶住他,含笑道:“殿下,还没吃早饭呢。”
她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却没有指示。
玉米嚷道:“母后没吃,母后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