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梁梦德已经被吓哭了。
一个中年男子在哭泣,这个场面怎么都有些让人头痛。
方醒冷冷的道:“访友访友,为何不办理路引?”
于谦到了,他下马后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
梁梦德抬头,脸上被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说道:“伯爷,在下只是……只是一时疏忽糊涂啊!”
士绅权贵违反路引的禁令时有发生,可大多不会被追究。
“禁令不只是百姓要遵守,连陛下在京城出个门都得要各处交代,你算是什么?”
梁梦德喊道:“伯爷,在下……”
“拿下!”
方醒喝道,随即两名军士过去。梁梦德也不敢挣扎,只是颤抖着被提起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方醒。
可方醒哪会徇私,他回身吩咐道:“此次查到违禁的三十余人,全数拿下。”
“是,伯爷!”
军士们的齐声应诺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惊,想起了方醒上次在金陵拿人的事,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方醒令麾下在金陵城中拿了三十余人,李秀得知后暗自叫苦,而六部官员得知是违禁之后,也是纳闷不已。
这等小事方醒居然也管?
这真的不算是什么事,每年都有,南北都有。
所以方醒到了金陵的第一步就让人摸不到跟脚。
李秀想起了于谦说的事,却觉得不大可能,方醒不会为了这等事去搅乱目前的大局。
目前的大局是什么?
就是北方的清理!
除非南方也开始清理,否则方醒就没有动手的动机。
于是有人安心,文会继续开,酒照样喝,女人照样玩。
可有人却认为方醒这是在挑事。
“他在挑事,只要有人被挑动去闹腾,他就会借机行事,老师,别忘了河间府啊!”
书房里,小炉子上的小壶在沸腾,可黄俭却顾不上了。
他显得有些亢奋,鼻尖上有几点汗珠。
汪元指指茶壶,见黄俭还没反应,就自己把茶壶拎下来,然后冲泡。
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下浮沉着,并开始渐渐变色,赏心悦目。
“老师,我敢打赌,方醒是在守株待兔,他一心想削弱了名教,然后他的科学趁机而起,老师,这是心胸险恶啊!”
“那些人被吓住了,刚下我去看了,那些人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就怕被方醒给盯上……”
“没错怕什么?”
汪元喝了一口茶,满意的点点头。
黄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误,他坐下后,有些沮丧的道:“老师,这人太可怕了。”
汪元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开始融化的冰盆,淡淡的道:“慌什么?路引本就是祖制,他若是要去弄,那便是不讨好,所以我认为他这是在试探,就如同下棋里的试探,看看对手的应对,然后再做打算。”
黄俭沉默着,神色渐渐冷静。
汪元看了他一眼,说道:“行事如棋,试应手看似聪明,可在此时却是无谋之举。不应他,从别的地方下一步棋就是了,他的试应手自然就成了废棋……废了一步,那便是落后啊!”
黄俭呆呆的点点头,汪元叹道:“我说了怕什么!就算是被抓了,你不承认就是了。当初就是你堂弟去办的事,和你有何关系?自乱阵脚。”
黄俭只觉得心中不安,稍后就出了汪家,然后去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他经常来,虽然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伙计依旧带他去二楼。
“今日真是奇怪了,大堂都坐满了。”
伙计觉得奇怪,汪元的目光扫过,却发现大多是士绅,就说道:“今日我在下面坐。”
伙计也没奇怪,只是寻找了一下,然后指指里面说道:“今日赵老爷他们也是在下面坐,您请。”
黄俭被带到那一桌,几个男子见他后,其中一个起身笑道:“你倒是难得这个时候来,快快坐下,伙计来一副碗筷,换菜换菜。”
黄俭谦虚几句,知道这位好友不差这点钱,就笑纳了。
这人叫做赵智,和黄俭算是一起考过试的朋友,后来喝过几次酒,这便是朋友了。
他换了个位置,坐在黄俭的身边,指指前方的几桌人说道:“这些年轻人很是热血啊!都在声讨那个奸佞。”
前方几桌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人站着,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令他来此监造海船,可他却伸手抓人,这是什么?这是多事,这是挑衅!”
这人说的话在黄俭看来太嫩,没有半点依据。
“.…..他对儒学恨之入骨,而南方却是名教兴旺之地……”
蠢货!
黄俭听到这里时,已经在心中给这个年轻人判了流放。
他举杯和赵智虚碰一下,然后喝了一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脚步声就像是城中突然遭遇了乱兵洗劫般的仓皇!
黄俭放下酒杯,就看到大门外跑进来一个读书人。
他双手撑在大腿上喘息着,然后抬头道:“那人……那人拿了彭大人的侄子!”
一瞬的寂静之后,有人起身问道:“哪个彭大人?”
来报信的读书人骂道:“蠢货!当然是兵部尚书彭大人!”
大堂里一阵惊叹声,黄俭心中欢喜,就板着脸道:“那人莫不是要再清洗一次南方官场?”
赵智面色凝重的道:“怕是会啊!”
黄俭叹息道:“你家中的堂兄可是……”
赵智打个哈哈道:“我那堂兄为官倒是谨慎,想来无碍。”
两人相对微笑,笑意淡淡的。
非常时刻,谁都不敢暴露自己的弱点。
大堂里顿时一阵喧哗,有人急匆匆的起身结账,然后惶然离去。
“彭大人的那位侄子可喜欢出去玩耍,居然也被抓了吗?”
黄俭听到这些话,他急匆匆的和赵智等人告别,回到了汪家。
汪元在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神色冷漠。
听到脚步声后,他偏头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喝了酒,还是说你需要酒来让自己得到安宁。”
“老师,彭元叔的侄子被方醒给拿了。”
黄俭欢喜的说道:“彭元叔的性子火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汪元冷冷的看着他,尖刻的道:“你越发的蠢了,我在怀疑当年是怎么会看重你。”
黄俭茫然,觉得羞辱。
来问晚饭是否送来的仆役看到汪元的眼神后就躲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汪元六亲不认!
汪元嗤笑道:“方醒做事何曾这般漫无目的?”
黄俭细细回想起方醒在金陵的几次行动,最惨烈的一次就是兑换宝钞。
那时候的金陵几乎接近崩溃,六部无法掌控局面。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方醒率军登岸,一举压下了即将爆发的局势。
“想通了吗?”
汪元起身走了几步,叹道:“你进门前来的消息,彭元叔去找了方醒。”
黄俭心中一喜,说道:“老师,可是去交涉的吗?”
“对。”
汪元回身,反问道:“你觉得彭元叔此行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