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浑身发痒的武勋都想出征,可大明如今文武的界限越发的分明了,他们只能干着急,于是大清早就一起来找方醒。
方醒不知道是文还是武,从永乐年间开始,朱棣就有意模糊他的属性,而朱高炽号称是文官的贴心人,依旧如故。
等到了朱瞻基时,那就更不用说了,方醒的属性更加的扑朔迷离。
对此武勋们是羡慕嫉妒恨,文官更是恨不能把方醒踢到武勋那边去,然后纯洁自己的队伍。
对此方醒的理解是:朱棣希望他在文官中当根搅屎棍,在武勋中还是同样的角色。
一人当两根搅屎棍,这大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张辅的身份要超然些,他抚须道:“德华,此事……未必不能成为契机……”
薛禄也是许久没征战了,什么稳重都丢在了一边,他低声道:“英国公的意思是说……挟势……”
朱勇下意识的说道:“不可!万万不可!那是藩镇!”
气氛马上就变得阴测测的,薛禄不自在的道:“只是一说罢了。”
张辅也沉声道:“如今几卫火器都在京城,哪来的藩镇?”
聚宝山卫、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都在京城,一旦有武人造反,只需派一位帝王信任的人领军前往,那真是如汤沃雪。
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了,朱勇不甘心的道:“德华,你当年还说大明军队要隔几年打一仗,否则会慢慢的糜烂,如今时日到了吧?”
方醒摇摇头,说道:“若是有人提议远征亦力把里和撒马尔罕,文官们会举双手赞同,但……这是让调虎离山,前脚大军出发,后脚他们就会把目前的劣势一点点的扳回来,孰轻孰重……诸位可有定论?”
张辅也叹息道:“陛下孤掌难鸣啊!”
清理投献的重要性他们都知道,并乐见其成。可和征伐相比,他们却又在犹豫着。
整体感,全局观……
缺失!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大军出征之前,后方要安定,还有,粮草总得要积累吧。一旦清理了投献,户部那边的赋税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别说远征撒马尔罕,打泰西都不是问题。”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以后户部宽裕了,取缔军籍之事才好一步步走下去。”
张辅起身道:“好,暂且搁置,不过济南那边何时能压住他们?”
“已经压住了。”
方醒断然道:“只是有些人不甘心,陛下已经派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去各处传递消息,一税制……这才是士绅和官吏的梦魇!”
三人告辞,出了方家庄之后,朱勇有些艳羡的道:“德华如今越发的深沉了,如果以后的太子还能和他亲近的话,啧啧!给个国公都不换啊!”
薛禄上马,眼神锐利的道:“别说这些,宫中之事不是我等能窥探的,太子……”
三人都想到了孙贵妃,这位虽然生了个女儿,可按照朱瞻基对她的宠爱,以后生个儿子也不是事啊!
再说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历来都很难说清,方醒已经站在了胡善祥和皇子的身后,立场坚定,要是以后有些变故,被牵连只是朝夕的事儿。
权力场从来都没有永远的胜利者!
三人出了方家庄,就看到一队仪仗过来。
“这是……”
等看到打头的居然是俞佳时,三人都靠边打了个招呼。
朱勇的性子直爽,就问道:“这是去兴和伯家?可是有封赏?”
俞佳拱手道:“是封赏,咱家还得赶紧去宣旨,三位大人,告辞了。”
朱勇想起方醒当年说过,有生之年不会接受升爵的事,就凑过去低声问道:“是啥封赏?”
俞佳只是摇头,朱勇威胁道:“也就是早知道一刻罢了,你难道还想为难咱们?”
两位国公,一位侯爷,只是提早要个消息而已,不给?
俞佳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封赏,太子少师罢了。”
俞佳往方家庄里去了,三人站在原地发呆。
“太子少师……阳武侯,你是太子少保吧?”
朱勇问道,却觉得不对劲。
薛禄上马,苦笑道:“薛某这个太子少保只是虚衔罢了,兴和伯这个……怕是陛下下定决心了……”
方醒那个太子少师……
少保太保相当于是武师傅,少师太师……
“是老师……”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沮丧。
皇帝不会平而无故的用太子少师这个虚衔来封赏方醒,那么就是说……
……
除非是某件事大家相持不下,需要沟通,否则学士们的值房里会很安静。
直至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然后学士们纷纷皱眉,不悦的看着门外。
一个小吏急匆匆的到了门外,他趴着房门喘息一下,说道:“各位大人,陛下刚下的旨意……兴和伯……兴和伯封太子少师!”
值房内静悄悄的,小吏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就强笑着拱拱手,一溜烟跑了。
刚才那一瞬,他看到了那些让人心惊的眼神。
他后悔了,决定以后还是少来报信,免得讨好不成,反而被迁怒。
值房内一直安静着,杨荣几次想开口,却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被压的茫然。
“太子少师…….别人是虚衔,方醒却不会……”
说这话的人是金幼孜,他双眼茫然,苦涩的道:“陛下这是铁了心,要让太子也走这条路,为何……那么难呐……”
“殿下还在襁褓之中,陛下就隐晦的定下了此事,诸位,不容乐观了!”
“清理投献是第一步,为科学开道。为一税制造势,这是第二步,一步步的要挤死……第三步,就是未来殿下的老师之争,诸位!”
金幼孜起身道:“不能再坐视了!若是方醒担任殿下的老师,我辈以后还有立身之地吗?”
“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都是道统之争!”
金幼孜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说道:“不管是清理投献还是一税制,这些都是道统之争,打压我辈的手段!”
“咱们能怎么办?逆来顺受?”
金幼孜太激动了,杨荣示意他低声些都没用。
“他当时就是在孤注一掷,直接下注在皇后的身上,结果一朝得偿所愿,呵呵!看看啊!他果然原形毕露了,本官敢打赌,他此次回来不是为了什么一税制,而是为了…….”
金幼孜终于压低了声音,他悲哀的道:“他肯定是为了这个太子少师!”
室内寂静,良久,杨溥无奈的道:“我辈奈何……陛下绕过我等下了旨意,难道要去辩驳吗?谁去?去了和陛下闹翻吗?”
“宫中还有……”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快速的说了这四个字。
所有人都面色苍白。
“不行!”
杨荣断然拒绝道:“那是插手宫中事,本官绝不允许!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