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慧本以为会在宫外被拦截,可没想到的是,报进去之后,很快就有人来了。
“今日还是太后娘娘掌管宫务,兴和伯夫人,请跟着奴婢来。”
她跟着一个太监进去,身边的是邓嬷嬷。
她就像是一个刺猬,甚至还担心那个女人会使出什么阴招。
可一直到了坤宁宫时都一路平安。
“陛下给那孩子取名了,叫做朱祁镇……”
有人和邓嬷嬷低声说了最新的情况。
邓嬷嬷低声道:“太快了。”
那嬷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外面都说陛下是早就准备好了名字,如此的迫不及待,坤宁宫上下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皇帝若是要尊重皇后的话,那么哪怕是事先定下了名字,依旧会装作是知道了性别才去想出来的。
这边在议论着此事,进了殿内的张淑慧已经见到了胡善祥。
端端和玉米在边上玩着玻璃珠,滚来滚去的玻璃珠让玉米很是高兴,边上两个宫女在盯着,不许玉米把玻璃珠往嘴里送。
“你不该来。”
胡善祥的话让张淑慧心中一震,谁说皇后是傻瓜来着!
“这个时候……罢了”
胡善祥依旧沉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一丝压力。
张淑慧见胡善祥在这种时候还要担心自己,心中不禁一酸,然后摸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拙夫写的,他说随便您还是陛下看。”
胡善祥接过信,最终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吩咐道:“交给陛下。”
她微笑道:“兴和伯……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天意,静待天意最好,当然……”
她看了在边上玩耍的一对子女一眼,说道:“天意也无法剥夺我保护自己孩子的想法,生死不渝。”
是的,这个女人已经抛弃了皇帝的感情。
而以后……在她的后半生中,这一对子女将会是她的全部。
她的全世界!
……
朱瞻基在暖阁中静静的坐着,边上的小几上散乱着几张纸,上面墨迹混乱。
朱祁镇……朱祁……
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他对那个孩子的重视,近乎于疯狂。
他捂着额头,低声道:“烧掉。”
俞佳心惊肉跳的拿起这几张纸,压根不敢看上面写的东西,然后就在边上烧了。
焚烧纸张的味道微微刺鼻。
朱瞻基看着虚空中那几缕青烟,突然自嘲道:“此刻朕算是众叛亲离吧。”
蹲在地上处理灰烬的俞佳身体一颤,心中暗自叫苦。
陛下,您别说了好吗?奴婢怕知道多了会死啊!
“.…..母后定然恼怒,觉得朕不知轻重,所以至今没去看过那个孩子。”
俞佳真想蒙着耳朵,然后瞬移出去。
“.…..皇后……还有端端和玉米……朕……”
朱瞻基有些唏嘘的道:“最怕的是朝政,是群臣,若是被人簇拥……朕知道是祸端,可终究……”
俞佳听到了这些之后,心中终于坦然了。他别过身体,瘪瘪嘴,心想怕是连兴和伯都要和您决裂了吧。
“兴和伯……”
朱瞻基自嘲道:“他必定是失望了吧,觉得朕耽于儿女情长,却把大明丢在了一边,以后怕是离昏君不远了。”
俞佳心想可不是这样吗,您今日神魂颠倒,整个宫中都知道您有多稀罕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皇后母子三人都呆在坤宁宫中,没人敢出来啊!
“陛下,兴和伯的信。”
门外的贾全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的难受。
俞佳过去接了信,心中也有些忐忑。
不会是兴和伯觉得皇帝昏聩,干脆要辞官吧?那……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觉得大明将会迎来一场地龙翻身,几乎能颠覆一切的地龙翻身……
原先的一切将会荡然无存,秩序将会重归,天朝上国将会回归。
朱瞻基接过信,看着很镇定,俞佳偷瞥了一看,却看到他的尾指颤抖了几下。
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我并不是为你,是的,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你在努力。
——我的信仰是大明,这个信念已经根植于我的骨髓和血脉里,永不可替换。
——此刻我想到的是文皇帝,我想当初我该把你引导成为一位雄主,相信这会更好些。
哪怕你薄情寡义,可也好过多情冲动!
朱瞻基放下信纸,心中滋味多种,却无法明言。
你是帝王啊!
帝王不说无情,可却不该痴情!
只是一个痴情,便让这个庞大的帝国风起云涌。
帝王不该有感情!
是的,朱瞻基知道这个道理,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应该爱的是大明,是整个国家,而非某人、某物。
他拿起信纸,上面的字锋芒毕露,不,应该说是大开大合。
——我必须要向文皇帝致敬,并将教好未来的太子。
——我会慢慢的去影响他,直至他以大明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
……
朱瞻基把信纸放回信封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封信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
他走出暖阁,宋老实在门外打盹,这次却没有被惊动。
他慢慢踱步,渐渐远去。
……
生产结束,太后这边重归平静。
“端端和玉米如何了?”
她有些疲惫的靠着,声音也有些虚弱。
“娘娘,公主和殿下一直在坤宁宫中玩耍。”
太后抬头,然后叹息道:“大妞,你也在敷衍本宫吗?”
于嬷嬷苦笑道:“娘娘,公主乖巧……在带着殿下玩耍呢。”
太后眯眼看着于嬷嬷,直把她看的讪讪的干笑着,才说道:“这般懂事为何?”
气氛陡然一紧,于嬷嬷劝道:“娘娘,许多事您都不好说呢。”
太后点点头,“是啊!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这谁说的?”
于嬷嬷想了想,“好像是兴和伯夫人说出来的。”
“是了,所以本宫没什么可说的,由得他们自己去闹腾,哪日把大明给闹腾没了才好。”
殿内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只是为了太后这话,更是为了出现在外面的皇帝。
因为太后刚才的嗓门不算小,皇帝肯定是听到了。
可皇帝依旧没走,然后李斌进来禀告。
母子相见只是无言,最后还是朱瞻基打破了寂静。
“母后,儿臣总是……”
朱瞻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转到了这边,他微微低头,就像是当年犯错时的模样。
可太后却知道他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你不错。”
太后面无表情的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