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吃过晚饭,在没心思的闲逛的陶惟拉着还不乐意回去的万小东离开了小吃街,一路上,虽然跟着万小东嘻嘻哈哈的好像没事人似的,但眼底的慌乱一直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坐在身边沉默不语的荣博远而越来越紧绷的陶惟直到看到国家队大门才悄悄松口气。
下车走到大门口,冲着荣博远勉强笑了一下的陶惟挥挥手,看着陶惟挤出的笑容,眼神幽深的荣博远紧抿双唇,揉了下陶惟头顶,“回去吧。”
头顶温热的大手让陶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僵硬,点点头,拉着万小东撒丫子跑了。
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的荣博远站了好久,直到整个国家队漆黑一片,才转身慢慢离开。
一路走回驻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的荣博远闭上眼缓解一天的疲惫,陶惟的慌乱荣博远不是没看见,没想到被万小东扯下伪装的荣博远虽然在那刹那有些心慌,但也不得不说,心慌之后的感觉却是松口气。
回想着陶惟强装的笑容和眼底的慌乱,躺在黑暗中的荣博远微微皱了下眉头,荣博远并不想做什么,倒不是在乎身上这身军装,而是陶惟的运动员身份太过于敏感。
感情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游戏,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是以伤害陶惟为基础,那么荣博远宁可这么默默守着。
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的荣博远知道以陶惟的敏感暂时还是不出现的好,长久的等待已经让荣博远学会了用记忆去温暖孤冷的心,不管这段感情最终能否得到回应,相交一场的回忆足够荣博远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提荣博远有着怎样的打算,回到国家队,送走轻松愉悦的万小东,轻轻关上房门的陶惟脸上强装的笑意吧嗒一下消失了,默默的回到床边,扑到床上把头扎在被子里的陶惟烦躁的直蹭头皮。
那一刹那,虽然荣博远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漆黑的双眼内根本没有遮掩的眷恋陶惟不会错认,陶惟不是没有过感情的人,曾经的那段孽缘毁了陶惟一生,从回到世间开始,陶惟就没打算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习惯孤独而是怕了,说胆小也罢说杞人忧天也行,陶惟确确实实怕了。
时至今日陶惟也无法忘记那刻骨的疼和无边无际的悔,对于荣博远陶惟不否认有好感,但这份好感却跟爱没有关系,而是.....习惯,对,就是习惯,虽然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那怕仅有一会,沉默的荣博远那份淡漠的贴心都会让陶惟有种安详的感觉,好像躺在大海中随波游荡,悠闲而又惬意。
但现在,用力摇摇头,否决掉这份略微有些眷恋的同时也甩开了刹那间胸口微微的停摆。
好像解决掉了一个大问题,重新露出笑容的陶惟没有看到脸上的笑带着一丝不舍也没有看到眼底那份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涩。
时光飞逝,短短的两天转瞬即逝,2月3日下午,代表国家队参加在h省省会举办的冬季亚运会的一行人启程了,此次亚冬会,中国队派出由107人组成的代表团,而领队依然是曾经的冬奥会领队,黄忠。
下午一点上车,被安排在一个车厢的运动员教练员找到属于自己队伍的位置,放下行李,因为年纪小,陶惟被安排在了上铺,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陶惟坐在了马德明身边,懒洋洋的靠在被子上,陶惟打了个哈欠。
陶惟眼底淡淡的乌青让马德明皱了下眉头,“没休息好?”
马德明的询问让陶惟嘿嘿一笑,心底充满无奈的陶惟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说服了自己,可连续两天晚上,荣博远那张冷硬的面孔总会出现,这让陶惟有些烦躁。
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示意陶惟躺一会的马德明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也没勉强,陶惟脱鞋躺在了马德明的床铺上,盖上被子,没一会,陶惟打起了小呼噜。
“老杨,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
马德明带着迟疑的询问让杨国成打了个突突,笑了一下摇摇头,“不会,估计是好不容易回家有点兴奋,五年了第一次回家,搁谁身上都会睡不着,陶惟在懂事也是孩子。”
杨国成带着叹息的劝慰让马德明一想也是,没在多想的马德明随即放低声音询问杨国成助理的事,不管杨国成身体怎样健壮,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留住经验老道的杨国成,经过上级研究,决定给杨国成配助理,不过助理到底是由杨国成自己选还是国家给选拔还没定,按照马德明的意思,既然是给杨国成配助理怎么也要杨国成看着舒服。
嘀咕了一下午,争取了杨国成的意见后,马德明算是彻底放心了,抻了抻僵硬的腰,站起身溜达的马德明离开了小小的隔间,留下渐渐收起脸上笑容的杨国成和沉沉睡去的陶惟。
一觉睡到晚上六点开饭的陶惟被杨国成叫醒时还有些迷糊,勉强吃了一口饭,再次爬上上铺的陶惟又睡了过去,直到后半夜两点,腾然惊醒的陶惟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时间又听听床铺下响起的呼噜声,躺在床上的陶惟翻了个身。
悄悄起身的陶惟离开了自己的床铺,准备上洗手间的陶惟低着头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漆黑的车厢内,或高或低或吧嗒嘴或磨牙的声音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很有喜感,好笑的陶惟穿过长长的车厢,来到洗手间,上完厕所,轻轻关上门又走到洗手池的陶惟刚刚走进脚下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了。
愣愣的看着站在两节车厢相连的空地看向车窗外的高大身影,荣博远。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感觉一丝凉气,低垂眼帘的陶惟调身就往回走,急促的脚步很快被昏暗的车厢掩盖,没有看到或是刻意忽略身后传来的目光的陶惟没有想到荣博远会在同一列火车的陶惟急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爬上上铺用被子捂住头的陶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死死攥紧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崩的有些发白,努力的调整慌乱的心情,拽过枕头边的小背包,拿出不大的录音机打开,把耳机塞到耳朵里,舒缓的轻音乐在耳边响起,慢慢的随着音乐节拍调整心绪的陶惟直到再次睡去。
天亮了,a市火车站也渐渐出现在眼前,洗把脸收拾好背包的陶惟那行李拿下放在脚下,等待下车的陶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这一刻,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的陶惟不自觉站起身看向车窗外,回来了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黑土地,回来了,回到了父老乡亲面前。
带着一丝悸动,上午十点,随着国家队走下火车的陶惟一眼看到了早早接到消息等在站台的于成飞、文田、张国琴、耿二凤等人。
眼底一热的陶惟脚下的步伐变的急切,“二娃、虎蛋子。”
天还没亮就蹲在车站的耿二凤看到已经长大的俩孩子,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急切,扯着脖子大声喊了一句。
焦急的看了一眼马德明,笑了一下的马德明点点头,推了下陶惟,咧着嘴顿时露出满脸笑容的陶惟冲向了已经往前挤的耿二凤。
与此同时,从速滑队也冲出了一个健壮的身影,一前一后,跑到耿二凤面前的陶惟、万小东一身代表国家队的红色运动服顿时让耿二凤红了眼,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也看不够也摸不够的耿二凤一手抓住一个孩子眼泪都下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感情内敛的万永贵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带着微微的颤抖,五年了,一走就是五年,这份想念让两口子经常睡不着觉,不是没想过去看孩子,可说到底他们就是一农民,怕给孩子丢脸也怕耽误孩子的前程,两口子忍耐着刻骨的思念,这一次早早接到消息的两口子激动的心情根本说不出来,今个准备这明个准备那,好像要弥补五年的空缺,家里大缸塞的满满的就是想给孩子好好补补。
不提久违的一行人见面后有着怎样的激动,顺着人群走下火车的荣博远远远的看着红着眼眶抱着耿二凤的陶惟,漆黑的眼底闪烁了一下,悄悄的看了半响,直到远处响起喊声才收回目光的荣博远悄悄的离开了依然拥挤的站台。
因为晚上的开幕式,只能在车站说会话的一行人再次分开,不过临走前,陶惟也保证只要没有比赛一定回家,这不是保证的保证,总算安慰了满心不舍的耿二凤。
1996年2月4日,晚上,八点28分,*最高领导宣布第三届亚冬会开幕。
在日本、中国台北、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印度、伊朗、吉尔吉斯斯坦、香港、科威特、哈萨克斯坦、泰国、韩国、塔吉克斯坦、蒙古、澳门和黎巴嫩代表团依次入场后,中国代表团伴随《歌唱祖国》的乐曲声步入会场。
伴着“光荣属于亚细亚”的升旗曲,场上升起亚奥理事会会旗。
站在中国代表团的队伍中,等待着点燃圣火的短暂时刻,短短几分钟,一个身影的出现让陶惟浑身一震,也让上一刻还连带自傲的万小东脸上的自豪僵住了,大喇叭在耳边响起,“中国前速滑运动员石杨....。”
说了什么万小东已经记不住,唯有那个好像一根刺的身影闪过眼底印在脑海,神采飞扬,一脸肃然的石杨高举圣火点燃了亚冬会主会场的圣火。
剧烈的心跳,缓缓降落,好像整个心都被寒冰包裹住,单纯而又纯真的万小东地垂下眼帘,收回了那双殷殷的目光,再次抬起头时,万小东那双满是纯真的目光中没有了石杨,好像瞬间拔出了心中的刺也好像悄悄的掩盖了曾经的不舍。
一闪而过的身影消失了,下台的石杨去了那里陶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石杨出现就有些心慌的陶惟把万小东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万小东低头再到抬起头,虽然时间很短,但陶惟却知道,不管曾经的石杨在万小东心中留下怎样浓墨的一笔,此时也被万小东硬生生的剔除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对万小东的心疼也有对石杨的埋怨,还有对感情的无奈,闭了闭眼睛,默默的退场,默默的挪到万小东身边,默默的拉起万小东冰冷的手指,无声的安慰着也无声鼓励着。
晚上十点开幕式结束了,拉着万小东直接找了领队找了教练请假的陶惟在张国琴一再保证不会耽误第二天比赛后,陶惟、万小东被一直等待的张国琴带走了。
而终于应付完所有询问的石杨兴冲冲的找到驻地时,万小东陶惟已经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只有满是的寥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