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寂静的山野小路,挤在马车上的一家人在马蹄的哒哒声中小心翼翼的往家赶,漆黑一片的荒芜只有清脆的马蹄声。

短暂的兴奋过,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寂静的荒芜让耿二凤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钱袋子,紧紧靠着万永贵,那怕眼前的视线仅有一足一米,耿二凤依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紧张的耿二凤让万永贵手中的马鞭挥舞的越发勤快,嘴里间或着吆喝两声。

“他爹,你说会不会有劫道的?”

耳边传来有些颤抖的低语让万永贵后脊梁一凉,脑海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琢磨一下现在的世道,万永贵让耿二凤把劈木头的斧子给他。

万永贵的话让耿二凤心底一颤,哆哆嗦嗦的回身慌手慌脚的翻找,耿二凤的动作惊醒了缩在大棉被里的陶惟,把头从被子里探出,“二姨,咋了?”

“咱这不是赚钱了,我寻思着别在遇见劫道的。”

好不容易从装柴火的框低下找到斧子,耿二凤抓住抽出回身递给万永贵,琢磨一下,把怀里紧紧抱着的钱袋子递给陶惟,“二娃,藏好了。”

说完不容陶惟说话直接塞到了陶惟的狗皮袄子里,空出手的耿二凤挑了一根顺手的木头攥在手里时刻准备着。

看了一眼身前紧张的耿二凤和万永贵,又低头拢了拢怀里的钱袋子,陶惟把钱袋子从大袄中拿出,塞到贴身的线衣里,又重新拢好皮袄跟着挑了一根微细的木头攥在手里。

耿二凤的一句话提醒了陶惟,这个年月虽然赶不上文+革时期,但是一句改+革开放解放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钱袋子还有思想,有些人会通过自身的努力去改善家里的穷困,而也有一部分人会把目光对准勤劳的身影。

疯狂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期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陶惟会用疯魔,因为一块钱可能会要了一条人命,也可能因为一个三块钱的眼镜让一个家庭破碎,多了不说,就今天他们在县城那份热闹忙碌,陶惟不信那些贪婪的人会轻而易举的放过看着好欺负的老老少少。

提心吊胆着在漆黑的山野小路上不断的前行,因为过于紧张,甚至连刺骨的寒风好像都变的可以忽略不计,紧赶慢赶,晚上十点半总算进了大王屯。

额头布满汗珠子的万永贵喘着粗气拉住哒哒直跑的马车,跳下车冲着耿二凤笑了笑,“没事,二凤,到家了。咱慢点走,别让人听到。”

安全的进入屯子,心都提到嗓子眼的耿二凤扯动冻僵的脸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他爸,到家了。”

边说边缓缓松开手中紧紧抓住的木棍,耿二凤僵硬的五根手指一阵发麻,拉着呼哧呼哧吐着哈气的老马,万永贵摸回自家大院,打开大门,牵着马车进院,小声招呼着车上的老少下车,把车上的家伙事都搬进灶房,拴好马车的耿二凤、万永贵才一个拿锅一个拿炉子哆嗦着冻的僵硬的四肢回到屋里。

掀开布帘子,看着缩在在炕上老的老小的小冻的发紫的脸颊,耿二凤顾不上休息,转身又回灶房,捅着灶坑又把大锅添了点水,才拿着盆从面袋子里挖出半盆面,加上温水搅拌,一个个白面小疙瘩倒进沸腾的大锅,转身洗洗手的耿二凤手脚麻利的又切了一碗芥菜嘎达拌了一下。

端着热乎乎的疙瘩汤进屋的耿二凤招呼着缩在炕上的爷几个赶紧吃点热乎热乎胃,冒着热气的疙瘩汤让陶惟肚子咕噜咕噜一个劲叫嚷,没有了紧张,饥饿叫嚣的胃不断的提醒着陶惟一晚上的忙碌。

挪到炕桌前,端起大海碗,顺着边刺溜吸了一口,烫舌头的疙瘩汤顺着冰冷的喉咙滑进胃,刺激着冷冰冰的胃一阵抽搐,半响,从身体内部腾升的热气让陶惟长长吐出一口气。

顾不上手上还带着污垢,端着大碗一家人闷头开吃,足足一大盆半大锅的疙瘩汤进肚,热乎劲上来的陶惟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吃饱喝足陶惟看了看有些犯困的耿二凤、万永贵突然嘿嘿一笑,从线衣里拽出了钱袋子,砰的一声闷响,落在炕桌上的钱袋子顿时让有些犯困的几个人眼睛一亮,彼此对视一眼却又不敢伸手了。

扫了一眼神情有些紧绷的耿二凤,笑呵呵的陶惟打开钱袋子把钱倒在了炕桌上,哗啦,满满一桌子的零钱把耿二凤、万永贵惊的倒吸了一口气。

就连万二驴都跟着傻眼了,知道肯定是赚钱了,但是眼前一堆毛毛钱的数量实在太惊人了,看着完全回不神的一家人,陶惟伸出手抓了一把放在自己面前,“二姨,赶紧数。”

边说边整理着或是有着两个工农模样的一毛钱或是有着少数名族姐妹花的两毛钱,甚至还有不少一群扛着铁锹的劳动人民的老版一毛两毛。

这让好久没有看到旧版一毛钱的陶惟有些新鲜,边整理边慢慢的看,一把又一把,凑到一起,42块7毛这个数字惊的所有人都傻了。

使劲眨了眨眼,耿二凤掐了一把大腿,刺疼感传来,让耿二凤腾的一下瞪大双眼,一摞摞摆放整齐的一毛、两毛、五毛或是一块钱依然稳稳的摆放在桌面上。

“四十多?这咋这么多?”

万二驴的惊呼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看着一桌子摆放整齐的零钱,陶惟使劲抹了把脸,陶惟是知道挣钱了也知道穿了多少串,但是这个数字还是有点惊人,要知道现在可是89年,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一百多块钱。

这一晚上就整出了一个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这不得不让陶惟暗暗感叹这年头的钱好转,看似一毛钱不在意的价格却架不住量大,而且鱼根本不出什么本钱,都是大河里自家打的鱼。

这么一算下来,本钱压根就没有,柴火山里砍的,鱼自家水面的,蘑菇、木耳上秋采的,就连白菜也是自家地里收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回过神的耿二凤有些担心了,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么一大笔钱还不得招人惦记啊,想到这里,耿二凤的心就一紧。

耿二凤担忧的话让陶惟心底一顿,确实太多了,而且要是指望在县里赚钱,天天晚上这么跑也跑不起,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想到这里,陶惟看向了万永贵,而此时万永贵心里也画起了糊糊,这钱实在是有点多,今晚的提心吊胆和前段时间万家屯出人命的事还没过去,别在招贼惦记,越琢磨万永贵越担心。

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向万二驴,“爹,咋整?”

万永贵的询问让万二驴沉默了,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可浑江江的大脑却空空一片,无力的摆摆手,“先歇着明天再说。”

“那鱼还打不打?”

万永贵有些迟疑的询问让陶惟心底一急,刚想开口却看到万二驴眼睛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内一抹睿智闪过,“咋不打?不出摊人家就不惦记了?只要有心,谁看不到?手艺在咱手里,咱躲能躲过去?”

万二驴的话让万永贵一震,是啊,今晚的疯抢可是实实在在的,也说明整个L县或是整个Q市自家的这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吧嗒一下嘴,万永贵咧嘴乐了,可高兴没两分钟万永贵又有些发愁,使劲抹了把脸,摆摆手,先睡觉睡醒再说。

不提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的陶惟,天还没亮,万永贵就爬起炕,穿好厚厚的狗皮套又套上水叉走出了房间,看到蹲在灶坑前的万二驴,万永贵愣住了,“爹。”

一宿没咋睡的万二驴抬起厚厚的眼皮扫了一眼万永贵,磕打了一下手中的烟袋锅站起身走到万永贵身边,抓起放在一旁的狗皮帽子,“走,咱爷俩打鱼去。”

说完,不容万永贵拒绝的万二驴率先离开了房间,看着被黑夜遮掩的背影,万永贵紧紧抿了下双唇,万永贵知道,老爹这是怕他瞻前后顾的伤了二娃的心,可他万永贵胆怵是胆怵也不是孬的,大小不计他也是村长,只是乍一下有些胆怯而已,可在咋的他也不能伤了孩子心,而且那手艺可不是旁的,是成才哥和大凤姐给的。

“狗娃干啥嘞,赶紧走。”

院子里响起的喝声让万永贵刚刚升起的壮志顿时消失了,紧紧皱着眉头大步走出房间,“爹,都有孩子了别老叫俺狗娃让孩子笑话。”

嘟囔的万永贵让万二驴一瞪眼睛,“啥话嘞,笑话啥,贱名好养活有啥可笑话的,谁家孩子没个贱名。”

拌嘴的爷俩拉着马车离开了院子,而躺在炕上的陶惟却缓缓睁开双眼,身边万小东一声接着一声的小呼噜让陶惟笑了一下,替万小东拢了拢被踹开的被子后,拥着被子坐起身。

一晚上没睡实诚的陶惟琢磨来琢磨去或许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在县里开个小饭馆,住在饭馆里,晚上也不用来回折腾,就是万永贵要辛苦点,每天回去拉鱼,要是生意好,屯子里的几个叔叔大伯能给送,可开始只能这样。

不过要是这样,前期的开销不够的,爹娘也没留下啥,不对,突然陶惟想起了爹娘不是没给留啊,想到这里的陶惟使劲拍了下额头,“猪脑子。”

想着爹娘留给自己的钱,坐在黑暗中的陶惟眼睛锃亮锃亮的,加上那笔钱,开小饭馆的钱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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