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训练、不曾间断的训练从八月二号正是开始,从进入集训队的这天开始,再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陶惟真正露出了曾经隐藏的一切。
残酷的刻苦训练让所有人终于知道陶惟的成功有多不易,一次次的摔倒一次次的爬起,不知道疼不知道累,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呻吟的陶惟重重的摔倒又蹒跚的爬起,实打实的十二个小时训练让看到的人都感觉喘不上气来,可冰上的陶惟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一次次的认真细致的不断纠正细微到极致的点。
可以说,很多时候,大家都觉得陶惟没有问题的时候,可陶惟却又一次回到了起点,当在冰上待了八小时的陶惟终于停止让人为之震撼的训练时,连脚下的冰鞋都无法脱下。
肿胀的双脚和身上的淤青清晰的落在这群有着热血青春的少年眼中时,有的除了震撼还有那份来自心底的敬佩。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花滑世界里,陶惟在用生命去拼搏,燃烧着全部热情的刻苦让在场所有人的运动员为之汗颜,尤其是那些曾经每每看到陶惟享受特权而发出唏嘘声的小伙子们。
1993年8月9日星期一,晚上十点四十。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
蹒跚的从冰上下来的陶惟脸色已经从最初的潮红到苍白,紧抿的双唇干裂的布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口子,满头满脸的汗,大口大口的喘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陶惟微微闭上双眼缓解身体疲惫。
颤抖的双腿肿胀的厉害,身体的极限,心的疲惫让陶惟只想好好喘口气,“队长。”
有些踌躇的呼声让疲惫的陶惟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溜四个半大小子出现在眼前,勉强坐直身体,露出一丝笑容的陶惟不知道这抹虚弱的笑容和因为扯动双唇而渗出的点点血珠落在四人眼中是多么的刺眼。
彼此对视一眼,上一刻那份踌躇、迟疑还有一丝的羞涩在陶惟的笑容下渐渐消失。
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莫名的温热,杨向乐蹲在地上,解开了陶惟脚上冰鞋的鞋带,杨向乐的举动让陶惟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陶惟一把按住了杨向乐的手,“向乐,不用,我自己来,我能行。”
带着急促喘息的阻止让杨向乐鼻头酸涩,抬起头看向陶惟,“队长,你是不是还是嫌弃我们几个?还是记恨我们几个?”
杨向乐梗着脖子的追问把陶惟问楞了,“记恨?为啥要记恨?”
不解的陶惟冲口而出的询问让杨向乐浑身一僵,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伙子好像第一天认识陶惟似的定定的看向脸色苍白满头汗水的陶惟,原来,原来自己的一切队长并没有在意?是因为瞧不起吗?
刚刚升起的自问随即消失,不,不是,队长根本就没时间记恨,好像瞬间明白的杨向乐抿了抿双唇,摇摇头一言不发的再次低下头,轻缓但坚定的拿开陶惟软绵绵的手臂,“队长,要是我也累的动不了你会帮我吗?”
边缓缓解开鞋带边轻声出口的询问让陶惟乐了,重重的点点头,“当然。”
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杨向乐和身后的郑俊、姚家伟、高健同时升起一丝羞愧,微微扭头看向一旁的姚家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陶惟时,郑重而又认真的向陶惟深深的鞠了一个躬,“队长,不管你在意不在意,但是这声道歉是一定要说的,曾经我们瞧不起你,觉得你就是个后门,觉得你蹲着茅坑不拉屎还站着地方,好教练好训练室好老师都是你的,我们背后埋汰你,这些不是爷们干的事,队长,对不起。”
姚家伟的话让身边的几个人同时重重的点点头,“队长、对不起。”
异口同声的歉意从四个人口中吐出,看着四张年轻并充满朝气的面孔,陶惟呵呵的笑了,在脾气最为火爆的高健涨红的脸色下,双手按住了凳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颤抖的手臂紧紧握紧的拳头,“是队友吧,是一个战壕的队友就别说什么对不起不对不起,谁没个错的时候,我陶惟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要是光明磊落就不会偷偷的躲起来训练。”
带着笑意的自嘲让几个人同时涨红了脸,喃喃的看着陶惟,挑高眉梢,晃悠一下拳头的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怎么?瞧不起队长啊,是爷们就拿出你们的刚性,撵上我。”
都是聪明的孩子,陶惟善意的激将四个人听明白,一个个叠加在一起的拳头落在一起,“加油!”
“加油!”
异口同声的大吼下,彼此对视哈哈哈的笑声在大大的训练场内响起,默默的站在远处看着五张充满朝气的面孔,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杨国成暗暗的点了点头。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四个月的时间悄悄划过,当挂在墙头的日历翻到十二月时,陶惟已经进入集训队四个月,122天的时间里,陶惟没有请过一天假没有休息过一天,甚至每天的训练时间都没有掉过十二个小时。
122天的时间,让陶惟自己回想,他都想不起来这一百多天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知道努力在努力的陶惟不断的苛求自己也严厉的督促自己不能松懈,无数个日日夜夜,疲惫的陶惟拖着酸胀的身体回到寝室时,甚至连衣服都没脱下就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高强度的训练中,陶惟瘦了,可精瘦的陶惟脸上的笑却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次次在那首能够激发全部爱国之心的曲目中不断跳跃旋转的陶惟只想完美一些在完美一些。
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甚至连个参赛名额都没有是陶惟心中说不出口的疼,带着怜悯施舍的表演赛好像一根无法拔出的刺深深的扎在了陶惟的心里,国弱则民弱,国强则民强,这句话不断的在激励着陶惟鞭策着陶惟不能放松,对自己下手极狠的陶惟从两月前开始了332的练习,无数次跳跃却又无数次重重的摔下,重重的闷响不断的在训练场的冰面上响起,青了紫了甚至于伤了都没有阻止陶惟近乎残忍的练习。
两个月过去了,成功率终于从最初的十之一二到如今的十之五六,对于这个结果,马德明很满意,可陶惟自己不满意,可每当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苛刻的陶惟在看到马德明那张深埋心底的面孔和杨国成花白的头发时,那一闪而过的质疑都会悄悄的消失。
一次次的重复训练让所有的人都无法在忍受陶惟残忍的训练,很多时候,那一声声重重的撞击声落在众人耳中,好像一击击重锤狠狠的敲在队友的心中,那一刻,想要松懈想要休息的心在面对刻苦的陶惟时都会觉得羞愧。
或许真的到了极限也或许是心中那份说不出口的疼无法在压制,4号清晨,还没睁开双眼,陶惟就感觉到了嗓子疼的厉害,瞬间睁开双眼的陶惟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可随即砰的一下倒在床上的头晕目眩让陶惟知道坏了。
身上阵阵发冷的陶惟伸手放在额头,滚烫滚烫的额头让陶惟皱了下眉头,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大口灌了两口凉水让自己清醒一些后,勉强下地的陶惟扭开了台灯,直到这时才发现身上还穿着头一天没有换下的运动服。
拉开抽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甩开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打开抽屉,找出退烧药和感冒药就着凉水灌下的陶惟坐在床边缓了半响,感觉不那么难受了才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干净的运动服,脱下脏衣服扔到盆里又用凉水洗了把脸后才喘着粗气再次坐下休息。
时间缓缓流动,入队126天第一次没有出操的陶惟直到八点才赶到训练场,早操、早饭都没看到陶惟的马德明刚想去陶惟寝室看看就看到了一脸笑容的陶惟,微微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快步走到马德明身边的陶惟露出歉意的笑,“教练,对不起,起晚了。”
带着歉意的陶惟让马德明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想到一百多天的时间里一天没有休息的陶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的马德明上下打量了一下陶惟,当看到陶惟那张有些潮红的脸颊时,马德明觉得有些怪异,“吃饭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带着关切的追问在陶惟笑呵呵的点头又摇头否认中消失,虽然总觉得哪不对劲但到底没看出什么的马德明也只是以为自己多心了,示意陶惟去找杨国成开始耐力训练后随即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简报。
这份最新简报是马德明托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m去年青少年全国花样滑冰大赛的实况,除了手中这份整理极其详细的简报还有两盒录像带,还没来得及看录像带的马德明只能等到晚上回去再看。
而走到杨国成身边的陶惟冲着杨国成笑嘻嘻的道了个歉后,在被杨国成拍了一巴掌后回到队伍中。
已经开始训练的队友哦哦哦的起哄铁将军终于知道休息的打趣中,笑骂的陶惟虚浮的踢了一脚起哄声最大的高健后,走到一旁脱下身上的厚外套。
刚刚离开身体的厚外套乍一脱下,陶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悄悄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发现,陶惟松了一口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到队伍中的陶惟热身准备参加上午的三个小时的耐力训练。
勉强坚持到训练结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陶惟脸色苍白,从没出现过的场景让杨国成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走到陶惟身边,看着微微闭着眼休息的陶惟,上下打量着有些虚弱的陶惟,陶惟眼底的乌青让杨国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陶惟,你昨晚自己加练了?”
带着一丝不悦的询问让陶惟傻笑了两声,没敢说发烧的陶惟嘿嘿的傻笑让杨国成有些生气,“陶惟,再有一次,你立马停止训练。”
严厉的低喝让陶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低着头的陶惟沉默的点点头,沉默不语的陶惟虽然让杨国成心疼,可杨国成知道不能开这个先列,否则以陶惟的倔强一定会没完没了,再次的郑重警告后,杨国成才转身离开。
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让陶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抓住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慢慢的缓解这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疼和阵阵眩晕。
悄悄的摸了摸额头,发现温度又一次上升的陶惟无奈的起身,拿着外套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又一次吃下了退烧药。
中午逼着自己使劲吃了一顿饭又休息一会后,陶惟再次回到训练场,下午的冰上训练在十二点半准时开始,换上属于自己的冰鞋,深吸一口气的陶惟开始了一天中最艰难的训练。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次次的重复着332的陶惟已经跳跃了不下百次,不断的跃起又不断的落下,完全沉浸在刻苦训练的陶惟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越升越高的体温和眼前的阵阵发黑。
全身心沉浸在训练中的陶惟不断的在跳跃中寻找着最佳的落点,从失败中找寻着那份完美的契合,陶惟知道其实每个跳跃都是有最佳的落点,而这个所谓的最佳落点说白了就是距离。
不断的在寻找的陶惟记忆中好像曾经有过那个研究所研究过这个落点,但只是隐约的记忆陶惟并不是很清楚,这就需要陶惟自己去寻找。
慢慢的,曾经刘畅的动作变的僵硬,渐渐的,曾经优美灵动的身影变的沉重,皱起眉头的马德明看着场中已经三个小时没有休息的陶惟和那份沉重,站起身走到了场边,“陶惟,下.....。”
可让马德明没有想到的是,话音刚刚响起,又一次高高跃起的陶惟甚至连一周半都没有完成就从半空中落下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冰面上的陶惟让在场的人发出声声惊呼。
脸色顿时大变的马德明快速的冲到冰场,一把扶起软塌塌倒在冰场的陶惟,双眼紧闭的陶惟脸色惨白,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还在往下掉,可脸颊却又带着异样的潮红,伸手一搭,滚烫滚烫的额头让马德明气红了眼。
一把抱起陶惟,在杨国成焦急的呼声中,在高健等人的催促中抱着陶惟就往医务室冲,一路上,四十多岁的马德明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早就应该知道,要不是身体确实不舒服陶惟怎么会缺席早晨的早操。
刚刚看到医务室的大门,大嗓门的高健就率先冲过去撞开了医务室,“胡医生、胡医生。”
大喊大叫的高健让坐在屋里的胡涛顿时明白出事了,扔下手中的书跑出了办公室,当看到被马德明抱在怀里的陶惟时,胡涛大吃一惊,陶惟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惨白的完全失去血色的脸颊和嘴唇让胡涛甚至有些发颤,“老胡,赶紧看看,陶惟发烧了。”
马德明急促的喊声中,体温计被塞到了陶惟的腋下,焦急的等待中,体温计的温度终于出来,“www.youxs.org.”
惊人的数字让胡涛紧紧皱起了眉头,医务室设备简陋,能够治疗的也就是一些外伤,高烧的陶惟已经昏迷,胡涛害怕陶惟有别的问题,想到这里,只是暂时给陶惟打了一针退烧药的胡涛随即拨通了距离训练基地最近的消防总队医院。
十分钟后,救护车拉着双眼紧闭的陶惟和担忧不已的马德明、杨国成呼啸着冲向消防总队医院。
短短几分钟的煎熬中,终于赶到医院,跟着跳下车抬下担架的杨国成、马德明一左一右的扶着打架往急诊室跑,边跑边喊着嚷嚷的马德明急的嗓子眼直冒烟,可从始至终陶惟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心不断下沉的马德明害怕啊,是真的害怕陶惟出问题。
刚刚冲到急诊室,被紧急送到抢救室的陶惟被一扇大门遮住了瘦小的身影,可随即还没等马德明那颗提着的心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边闪过,砰的一声巨响,抢救室的大门被推开,连人都没看清的马德明那颗老心差点没吓碎了,连人都没看清的马德明无奈的看着再次关上的大门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难得的假期却被荣博轩连威胁带哄骗到这个郊区消防总院让荣博远满心无奈,虽然毒辣的说着荣博轩一个痔疮有啥可看,但荣博远到底还是来了,在医院待了不足半个小时,就被荣博轩一遍遍的絮叨惹的烦躁不已的荣博远甚至没等屁股坐热摔门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呼啸的救护车停在眼前,微微错开身体让出门口的荣博远心情极度不爽,又是半年,算算时间已经快三年没有看到陶惟,这让心情本就不畅的荣博远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那张没有一丝变化的刚硬外表因为皱起而升起的凌冽让看到的人暗暗的打了个冷战,耳边的嘈杂让烦躁不已的荣博远顺着小门走出医院,微微扫了一眼带着风似的从身边跑过去的几个身影,荣博远突然顿住了。
微微皱起眉头仔细回想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突然,一下子响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谁的荣博远冰冷的心好像被裹住了似的顿时停摆。
调身就往里面跑的荣博远远远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身影,带着不确定也带着慌张的不断加快脚下的步伐,刚刚赶到急诊室,就看到被紧急送到抢救室的陶惟,虽然只是一眼,虽然只是一个半面,但荣博远知道自己没有错认,真的是那个有着温暖明亮的陶惟。
心咚的一下,身体快过脑的荣博远想都没想的冲进了抢救室,愣愣的站在门边,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身影,高了瘦了也长大了,可曾经的温暖却也消失了,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还有一双即使双目紧闭也无法松快的秀眉。
慢慢的靠近在靠近,砰的一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床边的荣博远挡住了护士的路,刚刚转身,一下子撞到荣博远的护士刚刚抬头就被眼前这张冷厉的面孔吓的一缩脖。
“你、你干什么的?这、这是抢救室,不想关、出去。”
有些磕磕巴巴的小声呵斥吸引了抢救室医生的注意力,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陶惟的荣博远,挑了下眉梢,示意护士不用管他后继续检查。
很快,一圈检查下来,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陶惟发烧却是发烧,但并不是众人认为的昏迷不醒,而是睡着了,说白了就是疲惫过度后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这个结果不单单是医生护士笑了,就连门外的杨国成、马德明都笑了,可笑过之后,马德明、杨国成却有种异常酸涩的感觉。
门里门外的笑声下,只有默默的站在陶惟身边的荣博远没有笑,甚至还锁住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