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风雨兼程,很快就要回到太平镇了。
祝云却忐忑起来,最初他满心欢喜地要带着秀秀回去见爹娘,但离家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紧张。
这天,他睡得很早,却始终睡不安稳,整个人似乎陷在了一个长长的梦里。
在梦里,到处都挂着大红的绸子和红灯笼,随处可见的囍字,喜气洋洋的下人。
祝云身着红衣,晕头胀脑地在人群里穿梭,突然瞥见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秀秀。”
他追过去,新娘子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是在前面飞快地跑着。
“停下,秀秀,等等我。”
追到气喘吁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新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
“秀秀。”
他试着叫了一声,仍旧没有回应。
“秀秀,我可要揭盖头了。”
祝云满心欢喜地掀开盖头,却差点吓昏过去。
盖头之下哪是秀秀,分明就是一个骷髅。
那骷髅对着他森森地笑,诡异的很。
祝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半夜,一个人在屋里,越想越害怕。
难道,这是上天给他的警告吗?
他的命格,终究还是无法逾越吗?
不由得想起之前跟自己有过关联的三个女子,她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那,秀秀呢?
她会怎么样?
祝云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都将会是自己的过错。
祝云不停地搓手,他每次遇到特别烦心的事都有这个习惯。
该不该继续带秀秀回祝家呢?
回去该怎么对爹娘交代,说她是自己所爱之人,说想和她成婚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越想脑子越乱,干脆起身到外边吹凉风。
凉风一吹,他慢慢冷静下来,秀秀的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必定后悔莫及。
可是,该如何对秀秀说呢?
告诉她实话吗?此刻的祝云无比的自私,特别不想把真相告诉她,生怕她听了害怕,从此离开他。
唉,真是头痛的厉害。
这一刻,祝云无比希望自己是个不必顾忌道德伦理的浑小子,那样就能随心所欲,只做自己想做的,不用去理会其他。
然而,他毕竟不是没心没肝的人,不可能只顾自己,不为秀秀着想。
看来,和秀秀的关系不能明说。
突然,他有了个主意,就说,秀秀是自己在路上认的一个小妹子,无家可归,这样爹娘总不会再往婚事上扯了吧。
祝云摸摸自己聪明的脑袋,为他能想出这么绝妙的计策骄傲坏了,这下,再也不怕睡不着了。
他返回屋里,安心地睡起来。
第二天,他没有对秀秀透露半点关于昨晚梦境的事,只说让秀秀依他一件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秀秀休息的很好,面色红润,对着祝云笑意盈盈。
“这,这事你不要多想,只是,只是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我想,我想……”
祝云磕磕巴巴地说着,此时才觉得这件事特别难开口。
“阿云哥,你有话直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秀秀善解人意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了。
“我想,这次回祝家,我先和你兄妹相称,待,待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再谈其他。”
祝云一口气说了出来,他仔细瞧着秀秀的表情,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回了一个字,好。
“秀秀,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大仇未报,儿女情长先应放到一边。”
祝云说着,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这不是戏文里被人们痛骂的坏男人经常用的那套说辞吗?
今日,他竟说出同样的话来。可是,相比这个,他更怕的是同秀秀说明真相,她便会离他而去。
如此,便只能这样说,用大业未成来当作幌子,暂且稳住秀秀,希望她不要起疑心。
“祝大哥,我都明白,你不用说了。”
秀秀没什么表情,只微微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
“秀秀,你万不可多心,我对你自是真心真意,如此话有假,准叫我天打雷劈。”
祝云见她又管自己叫起了祝大哥,再傻也知道她不高兴了,赶紧立誓表真心。
“你放心,我明白的,我会照你说的,以后不论在人前人后,我会一直叫你祝大哥的。”
秀秀自然是不开心的,自从心里有了祝云,不知道他的心意之前,总是患得患失,互明心迹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本以为以后不必再吃心,没想到,他又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终归还是介意自己的出身和过往的。
她虽心里难过,却没完全表露出来,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祝云说话。
祝云见自己越说,情况越糟,心里愈发急躁,秀秀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祝大哥,该出发了。再等下去又要多出一天的房钱了。”
秀秀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
“好,咱们这就走。”
祝云见她不愿多谈,自己更不愿多揪扯,事到如今,再怎么张嘴,也是个错。
二人在街边各吃一碗素面,便牵着马向出城的方向走去。
又赶两日路,终于回到了祝云的家,太平镇。
他深呼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在外漂泊了这么久,他终于又能见到爹娘和大哥了。
秀秀却停在城门处,有些不安。
“怎么了,秀秀?哪里不舒服么?”
祝云关切地问着。
秀秀摇摇头:“没有,可能是赶路赶的太急了。”
“那咱们先不着急进城,等你歇息一会再说。”
祝云领她到了自己常去的一家酒楼。
二人刚一进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男的俊,女的美,可不是一对璧人。
祝云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兴高采烈地让秀秀尝尝。
二人正说着话,旁边桌突然站起一个人来,径直走到他们身边,试探地问:“可是祝家二公子?”
祝云点点头,没想到还没进城就被认出来了。
“哎呀,我就说是你嘛,那帮人还不信,看你,还跟以前一样,一表人才。”
那人微微发福,眼睛很小,只剩下一条缝。
祝云仔细想了想,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是阿福!”
“是,我是阿福,二公子还记得我。”
阿福笑起来,眼睛更是看不见了。
“你可好?张伯张婶可好?”
祝云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细细问起来。
“我爹我娘好的很,二公子,好久没见你了,听说出远门了?”
阿福曾在祝家做下人,后来他爹张伯生了重病,还是祝云替他向祝老爷讨了些银子,这才救了张伯的命。
“嗯,是出去了一趟。”
祝云应对一声,并不细说。
“二公子,这位是你的娘子吗?”
阿福看了秀秀一眼,感慨这姑娘真是美貌,与祝云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她,她是……”
祝云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
“哈哈哈哈,二公子,娘子这么美,有什么不好说的。”
一旁的人们哄笑起来,听说是祝家的二小子,他们的记忆再次被唤起,不就是那个克妻的小子吗?
啧啧,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艳福。
秀秀虽不知内情,却受不住人们投来的各色目光,轻轻碰了下祝云:“祝大哥,咱们走吧。”
“好。”
祝云自己自然什么也不怕,但他知秀秀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只叫小二包起几个甜饼,便带着秀秀匆忙离开了酒楼。
“祝公子,这么多菜都不吃了?”
阿福在身后喊着,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阿福,送你了。”
祝云没有回头,去结了帐,赶紧带秀秀出了门。
“秀秀,是我考虑不周,才带你来这里。”
祝云脸上写满了内疚,他本意是想让秀秀好好品尝品尝这里的美食,没想到好吃的没到嘴里,却惹了一顿不自在。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
秀秀低下头,懊恼不已。
祝云对她笑笑:“好了,从今以后,咱们都不许再叹气,你若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立刻对我说,我保证替你排忧解难。”
“好。”
秀秀抬起头,眉毛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样才美。走吧,跟我回家。”
经过一处巷子时,突然听到一阵惊呼:“有个孩子在上面。”
祝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秀秀从身边一闪而过。
“哐啷。”
一声巨响。
“秀秀!”
祝云再看时,秀秀已经重重倒地,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哇哇哇,啊,哇哇。”
孩子的哭声响彻巷道,祝云扑过去,把孩子交给旁人,却见秀秀已经昏了过去,更不幸的是,她倒下的地方摆着一堆劈柴,秀秀的右腿被一根竖起的木柴刺穿了,汩汩的血往外流着,鲜红刺眼。
“秀秀,你怎么样?秀秀!快来人,快去找大夫!”
祝云跪地抱住秀秀,心一阵绞痛,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柔弱的女子受这般苦楚?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念头突然闪入,难道跟他天煞孤星的命格有关?
不!不会的!不会的!
他已经决定回家时和秀秀只以兄妹相称的,参照以前发生过的事,若没谈及婚嫁,不是可以没事的吗?
难道,老天就真的那么残忍,一点侥幸的机会都不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