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喜悦和期待。
所有的开心和庆幸。
在听到季寒城一句深思熟虑的“离婚,我同意”之后,犹如飞蛾扑向烈焰,成为一片灰烬。
心忽然很痛,利爪戳破往里掐的那种痛。
尖锐,锋利,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破血肉,在里面搅拌,再抽出。
带出了皮肤组织和血肉,把所有能用来思考的神经元,也一并拔除了。
半晌,沈曼都楞在那里。
眼睛很干,很涩,又流不出眼泪。
她太累了,浑身都疼,吃掉的食物已经全部吐出来,胃里依然翻腾着,恶心的想要把胆汁都吐掉。
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她自信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听到季寒城亲口答应,要舍离这段联系,她会这么难过?
纤细的手指抓着心口,不让自己太痛。
但没有任何作用。
谢文东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沈曼。
不清楚电话里说了什么,从沈曼的反应可以看出,应该是足以让她崩溃的消息。
季寒城死了?
不应该吧?
“沈曼?”
谢文东走到她身边,很轻的碰了下她的肩膀。
这一碰,沈曼搁浅在眼窝里的泪,无声的汹涌而下。
一颗一颗,滴在沙发上,渗透进布艺外罩,没有一点声音。
她慢慢吐出哽咽时憋的气,调整呼吸,“好。”
不远处的别墅二楼。
季寒城握着电话,手指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凸起,输液针头扎的孔,溢出殷红的血液,手背一片青紫色。
窗外就是红海。
在《圣经》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经过红海,神曾将红海的海水一分为二,劈开一条大路,让百姓通行。
在宗教中,红海是奇迹的见证。
他曾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沈曼来红海边,给她讲这个典故。
可惜,没有以后了。
那声温柔的“沈曼”,应该是周佑霆。
他们两个在一起,很符合沈曼对伴侣的期待,也符合沈建国的期待。
这样,也挺好。
挺好!
移开目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缓缓闭上,他说:“协议我会让人修改,改好发给你。”
沈曼的泪,再次凶猛的串成两行,滚烫的擦过两颊。
她还在期待什么?
能期待什么呢?
赵艺婷怀孕了,作为赵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她怎么可能流产?
就算她答应,赵启华夫妇,也绝对会追到季寒城家门,要求他给个交代。
季寒城唯一的交代,就是娶赵艺婷。
现在的季寒城,不再是四季的总裁,也不再拥有绝对的权力,他要对抗季南天,还要争夺属于自己的继承权。
他需要强有力的后盾和伙伴。
冷静的想一想,换做沈曼,也会选择赵艺婷那样的伴侣,说得难听点,可以少奋斗五十年。
不,一百年。
所以,她不怪季寒城。
这一切都是因她开始,也该由她结束。
沈曼抽纸,擦鼻涕,以防自己涕泪横流太难看,“你觉得哪里不合适?”
季寒城似乎还很疲惫,但说话足够清楚冷静,“我不会让你净身出户,该有的,我都会给你。”
沈曼仰头,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朵里,热热湿湿的快要把耳朵灌满。
“我不需要这些。”
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沈小姐,我不想离婚后还被认为是个小气的男人。”
一声疏远的沈小姐,以点带面戳中她的痛处,季寒城的靶心瞄得可真准。
谢文东扶着沈曼的肩膀,才没让她晕倒。
“随便你。”
电话没挂断,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细细弱弱的电流在耳边穿梭,很淡很轻的声浪,被意识主观的放大。
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的就像在身边。
久到沈曼以为自己都要石化了,季寒城才说:“我需要一点时间做财产清算。”
沈曼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婚后一半的财产属于你,我会把清单列出来,让你选。”
沈曼的眼睛瞬间直了,“季寒城你疯了吗?”
“没有。”
他很冷静,冷静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多痛。
冷静的意识到,是自己亲手毁掉了沈曼,毁掉了自己原本可以幸福的婚姻。
是他的错!
“我们有婚前协议,结婚前我爸和你爸签订过,就算离婚,我也只能拿到抚养费,所以你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尽快把手续办了。”
顿一顿,沈曼又说:“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一开始我和你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说过不干涉你跟别的女人来往。所以,你不必拿钱补偿。”
季寒城紧接着问,“你是不介意,还是不在乎?”
“重要吗?”
季寒城没有再问下去。
重要吗?不重要了,所以她连回答都不愿意。
——
季寒城的律师,效率很高。
三个小时后,沈曼就收到了一份新的离婚协议。
上面有一项,写有十个亿的资金补偿,铂晶公馆那套房子,也放在了沈曼名下,房子里的东西,全归沈曼所有。
虽然远远不及季寒城一半资产,却超过了沈曼的想象。
谢文东看完协议,打趣她,“你这婚离的还挺值,净赚十几个亿。”
是,季寒城这婚离的,很大方。
“麻烦你帮我打印两份,等我签完字,交给季寒城。”
“你不当面跟他签?”
沈曼把邮件转发给谢文东,“我怕当面签,我会后悔。”
谢文东张嘴,没说出话。
谢文东前脚出门,沈曼又恶心的跑去洗手间,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她真不是个称职的妈妈。
怀着孕,还带孩子受这样的罪。
她想回家,回到爸爸身边。
再也,再也不想碰感情这东西了。
——
“寒城,吃点水果吧?”
赵艺婷把苹果切成小片,叉着递到季寒城嘴边。
季寒城纹丝不动,“放下。”
赵艺婷温柔体贴的赔笑,一点也不烦,“医生说你要多吃新鲜水果,有助于伤口愈合……要不,吃点葡萄?”
季寒城淡凉如水的声音道:“沈曼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赵艺婷正在选最大颗的葡萄,听他一问,动作僵了僵,“没说什么啊,就是问你在哪儿,我不敢告诉她实话,就说你在忙。”
季寒城半信半疑,“你应该很清楚,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此刻的季寒城,冰冷决绝,每一句话都置之死地。
赵艺婷心里一阵战栗。
然后剥开葡萄薄薄的皮,把果肉递给他,“我能骗她什么?沈曼比我聪明,我骗得了她吗?”
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让两人的僵局暂时化解。
“我去开门。”
赵艺婷放下葡萄,擦手,开门。
进来的是黑衣保镖,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袋信封,恭敬的对季寒城颔首,“季先生,一个男士让我把这个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