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新时代,开辟新的历史,这些笼统宏观的高尚话没法让人明白这些害人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
威廉姆先生也清楚,她并非研究员。
于是,他带她向更深去,带她见识了一些由‘白矿’驱动的机械产品。
这更直观。
也让人大开眼界。
佩姬发誓,哪怕世界任何地方,都不该有如此巧妙的机械:由一根根铜管连接的,蜘蛛一样的茶壶。
没错。
茶壶。
它可以根据设定好的按钮,依次选择后,在半分钟内加热‘铜蜘蛛肚子’里的凉水,把它变得沸腾。
甚至能够通过按钮操纵它有限度的移动。
这…怎么可能?
女士愕然:“简直不可思议…我几乎以为它像动物一样受过训练。”
威廉姆见她惊讶,自得极了。
“有时,往往一个极小的改变,就将彻底颠覆我们的世界。”他看向那铜‘蜘蛛’:“还可以更加精简,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研究——不过我不愿意再把更多时间花在它身上了。”
“到时候,总有商人们乐意干这事儿。”
他又领着佩姬看了更多的、她认识的机器:如若是普通的蒸汽机,绝不可能这样‘纤瘦’——这台用铆钉、齿轮和铜管打造的机器只有普通蒸汽机的一半大小。
而据威廉姆说,这还只是最初的版本。
它还能更小,更安全,更便捷,更高效。
用在更多的行业里。
有了白矿,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太…
神奇了。
这无疑让佩姬震惊。
“我会继续,斯特里特女士。您得清楚,这世界上可不止因斯镇一座矿山。”他暗示这位刚刚体验到权势美味的姑娘,“您知道,一旦白矿真正踏上时代舞台,有多少人因此过上好日子吗?”
佩姬沉默着,按了几下那蜘蛛的铜钮,忽然问:“威廉姆先生,倘若白矿接触便会让人染病,我们为什么不用那些该吊死的家伙呢?”
“可又有多少人该吊死呢?”威廉姆反问。
如果吊死的人跟不上研究,是不是当地法律的准线就要继续向下选择呢?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了。
“也许。”威廉姆说:“那是您,您以后要考虑的问题了,女士。我只是提醒您这件事…哦,对了。”
他忽然又道:
“经我试验,白矿并不会让仪式者染病。”
“这是什么意思?”佩姬皱眉。
“意思是:白矿只会让凡人变得憔悴,呕血,最终像矿物一样僵直死去——但仪式者因为某种原因…我猜是秘。我们因为它,豁免了这样的病症。”
“同时,我们也试过,将那些变成‘实验材料’的尸体敲下小块后,接触并非仪式者的凡人。”
“您猜如何?”
他自问自答:
“没有生效,斯特里特女士,白矿没让凡人染病——这就证明,白矿的感染,只能通过矿工—挖掘—感染,这样的路径,并不能利用成品继续感染加工,从而生成更多的‘成品’。”
这…
不对。
妮娜·摩尔就是这样感染的。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威廉姆笑着点了下头,竖起手指:“没错,这就是我要说的结论——”
“活人可以传染,但死去的‘石雕’不能。同时,动物也不行。至少我们试过许多种常见的。”
这就…
麻烦了。
如果白矿对因斯如此重要,甚至像威廉·金说的,将是一切的未来——因斯镇,斯特里特家族就绝不能守着一座金矿,怜悯铁锹。
亨利·斯特里特发现了这一点,现在,佩姬也发现了。
她该怎么做?
“实际上,亨利先生已算仁慈。”威廉姆替他上一任合作伙伴讲了好话,“如果他非要取得更多的材料,可以任由感染的人在人群中自由活动——”
佩姬冷笑:“一旦他控制不住,尸体会铺满整座因斯镇。”
威廉姆‘唔’了一声:“可以有限度的…”“您怎么能把人当做牲畜?!”佩姬终于忍不住了,“您在暗示我,圈养这些活生生的市民,让它们成为未来斯特里特辉煌的基石?!”
威廉姆没和她争论,耸耸肩。
“我只是个学者,研究员,以及整个项目的负责人。仅此而已。女士。若并非因斯镇矿山,我没必要来这儿。我的妻子在伦敦,我也不是没有家产——只是经考量,愿意找个更加便捷的合作伙伴。”
“我不缺少钱。”
“也并非亨利或您的奴隶、仆人。”
他按下按钮,让蛛腹弹开。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您瞧。”
他注视着映出佩姬·斯特里特那张略微扭曲面庞的铜质蛛腹:
“一切的生活将从一杯热水开始改变…”
他说。
“哦,对了。”
“祝您一切顺利,斯特里特爵士,因斯镇的新主人。”
…………
……
对于亨利·斯特里特的处置,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鲜明’的结果。
他得死,而且得死的人尽皆知。
否则不仅庄园里的仆人,就连层层包裹庄园的矿工们,恐怕都要急得冲进来亲手掐死这男人——或他们的佩姬。
作为新主人,一个兄长的妹妹,佩姬·斯特里特独自和亨利呆了一个上午,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之后,她将他交给了罗兰。
同自己兄长有仇的先生。
萝丝本来还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软弱’,替他该死的兄弟求情…
但她没有。
佩姬面色平淡,披着上等狐裘,两条深棕色的袖子随她行走优雅摇摆。
她两边嘴角微微下垂,压抑着想要上扬的下巴。她身后跟着四名年轻姑娘,新被选中的幸运女仆。
她们端着油灯,或只轻步跟在后面。
佩姬就这样款款而来,将被男仆压着的亨利·斯特里特交给了罗兰一行。
她没有要罗兰杀了他,也没有要罗兰善待他,只是做出预言——是啊,自然行者们掌握这样的仪式。
她预言:
他的哥哥会在今夜喝的酩酊大醉,打开最顶层房间的窗子,不慎失足跌落。
摔断了脖子。
明日,太阳升起前,园丁将会发现他的尸体。
谈话期间,亨利·斯特里特并未停下他的咒骂,并一直试图朝她和萝丝吐唾沫——而萝丝本人对佩姬这种‘逐渐长大’的做法表示了高度赞赏。
有点主人的样子了。
很快,亨利就被送入了客房。
罗兰的房间。
“你打算直接杀了他?”门外,萝丝抱着手,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清楚兰道夫和罗兰的关系,罗兰和萨拉的关系,所以,也断定,这男人活不到‘跌断脖子’的夜里。
罗兰摇头。
按理说,让施暴者品尝受害者的痛苦才是复仇之人该做的。
可罗兰与萨拉的关系并不像兰道夫和萨拉一样密切,他本人也从不喜欢这样‘高度一致’的、无比乏味的同态复仇。
比如克洛伊用毒药伤害了切莉,让她精神失常,让她遭到美名‘治疗’的虐待。
罗兰就没有对他做同样的事,只是将他身上的肉都割下来,打碎骨头而已。
“帮我取一支木杯,一粒骰子。”
面对萝丝的不解,罗兰只是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