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瑛能够理解这种变化,因为人终究是害怕孤独的,所有正常的修士,都是从繁华中领悟到孤独的意义,然而孤独地追求长生与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和解,视情况而定,看要不要找一个合适的道侣缓和自己的孤独。
可对庚九来说不同,他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从最初时起,就置身于无边的孤独中。
尽管和翠尊缔结盟约是出于交易,尽管两人从来也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流,但是有一个人陪伴着,终究和独行的滋味不同。
对于翠尊来说大概也是如此,它被死气包裹了太久,和外界断开联系太久,日复一日,只能绝望地等死,庚九带走了他,虽然未必能如许诺的那样,让他的木心重新发芽生长,让他重新变作往日的玉枝秀华,但有一点从缔结契约的时候就肯定了。
他不必再等死,不必再绝望,不必再孤独。
所以他们必然会成为朋友。
尽管这时候他们一个没有名字,一个只有代号。
清灵族虽然以清灵为名,但是从他们的建筑风格来看,他们并不是那种餐风饮露的仙人,反而很喜欢奢华和精巧富丽。
楼阁建筑都依山而建,时聚时散,看上去很随性。庚九认真地搜查着每一栋,眉头越皱越紧。
云瑛也觉得很不对劲。
翠尊却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慨叹:“物是人非啊,千年前我的花粉飘到这里时,前面那条街衢还熙熙攘攘呢。”
庚九没说话,只打量着眼前的几多家具。
这是个女子的闺房,轻柔的水蓝色帷幔遮住拔步床,风从窗棂间飘进来,稍稍掀起帷幔,露出承尘上的龙纹云牙。
庚九目光凝聚在被褥上,那里放着一只精致的竹编绣筐,筐里凌乱地盛着绣棚丝线和剪刀。
绣棚压住丝线,把白绸崩得紧紧的。白绸上是绣了一半的青鸟,细针安静地伏在青鸟眼睛上,不是插在线中,而是躺在线上,针鼻里还穿着半长不短的一段豆青丝线。
就好像是那女子正安静地穿针引线,忽然一下子就没了力气,绣棚和针同时从手里掉下去,而那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将它拿起来。
没有力气,没办法再将绣棚拿起来,然而她也没有挣扎,因为绣筐当时就在她腿上,只要她稍一动作,绣筐就会跌落在地,床上的被褥也会变得狼藉不堪。
可是这里看不到那些痕迹。
唯一能看到的,只是轻轻搁在床上的绣筐和里头没有丝毫褪色的绣作。
有个可能在云瑛脑海种种形成,她感觉到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所以眉头越皱越紧。
走出这个精致绣房后,他又信步走到附近一座占地极广临川别业里。
似乎山南水北两侧都是这别业的一部分,山南侧的轻轻竹林中,有个似乎是竹子做成的小屋,外头看来平平无奇,进入其中后才发现这原来是座炼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