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两人一起吃饭，特别是最初彼此互通心意，情根深种的那段日子。
楚静一面对满桌的菜品，望向郭一凡的眼神，其中的体贴和关切，怎么藏，也藏不住，更别提那时，从未想过要掩藏半分。
要么默默注视，不声不响地紧着好吃的，先向她盘中夹去，要么一边担心她拘束，吃不好，一边尽可能地给她多夹菜，照顾一二。
如今呢？不见脉脉地眼神，也不见曾有的体贴和关心。
夹菜的动作，看上去似急不可耐，又似觉得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径，把她当作饭桶一般，作为清理残羹剩饭的清扫之人。
好像，她存在的作用，只有这么一点点。
餐碟上面，菜堆的越来越高，郭一凡心里增添的更多是，充满了害怕和无助，哪有一点享受美食，给人带去的丝丝乐趣可言。
趁着低头吃面的间隙，霓着余光，瞅一瞅面前的餐碟。
害怕和无助的同时，再怎么不合心意、不开心，也绝不敢浪费楚静一的劳动成果，更不敢惹到她的情绪。
含着，被发配充军的晴天霹雳和心如死灰，至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囫囵塞入、吞咽。
几盘菜被清理干净，郭一凡瞬间觉得胃口上涌，亦想打上几个饱嗝。
为了，所谓的颜面，不破坏掉自认为良好地外在形象，才得以强忍下去。
想一想，往后两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许还相当地漫长。
郭一凡由衷认为，不能每一次做饭、吃饭，吃不完的时候，都由她来解决战斗。
凭借着，楚静一对她的心疼，神思来回翻转，大着胆子与之商量。
“静一，咱们，养条狗，行吗？”
“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狗了？你，喜欢养狗吗？”
“也不是喜欢。我觉得吧，你哪次做饭，咱俩吃不完时，养条狗，能帮我分担点。”
。。。
“养你一个，已够我费心了，养狗？想也不要想。”
。。。
楚静一本以为，郭一凡真心喜欢狗，那也不是不能养。
哪知，竟是这般心思。
动物和人一样，处出来了感情，丢都丢不掉。
就跟郭一凡似的，有时，让她头疼的很。
当然，最重要，她喜欢。
所以，这辈子，认命了。
可，狗不行。
郭一凡为照顾楚静一的心情，说得够婉转、够含蓄。
被拒绝的，也够干脆，够伤人心。
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楚静一望着郭一凡委屈地眼神和神情，心有不甘，却不敢反驳，慢慢地感觉到自己做的，多少有点过分。
玩笑，开的有点大，想法弥补。
“一凡，很难受么？”
“嗯。”
“下次，吃不完时，我们，可以倒掉的，不用，非得养狗。”
“好。谢谢你，静一。”
傻不傻，被人玩的提溜转，还谢谢呢？
楚静一，一个标准的南方人，曾看见面食便想皱眉的人，再怎么学着吃面，归根结底也不会喜欢到哪去。
厨艺再好，也不可能做得出来一八八一碗面的味道。
夜路走多了，难免碰见鬼。
郭一凡估计被肚子撑的，智商，有待考量。
好在，楚静一教授是个有良知的人，人家自己觉悟了，不然，还不知被整的得多惨。
楚静一良知发现的具体表现，不但不再出声挖苦，嘲笑郭一凡，还赦免了她洗碗。
自己清理过厨房，牵住坐在餐椅上一动不想动的郭一凡，两人缓缓走进卧室，照顾着她躺到床上。
甚至主动窝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着自己，午休。
善良之人，做不得亏心事。
尤其，对被放在心尖上的人，做出亏心之事。
简直，自取其辱。
整整一下午，楚静一又恢复到了与郭一凡，之前上学时地相处模式。
把她带到办公室，随她躺、随她懒、随她玩。
只要，不打扰自己工作就好。
傍晚时分，树叶微动，凉风习习。
吹在人们身上，惬意、悠哉。
楚静一和郭一凡走出办公室，对她的体贴和疼惜做的更加彻底，把副驾驶留给了她，又主动承担了司机的重任。
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迷迷糊糊躺了一下午的郭一凡，精神萎靡不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沉默着欣赏，车窗外快速飞逝的繁荣之景。
两人停好车子，提前十五分钟，抵达到和李妍瑾相约的地点，站在她们毕业时，市区最早开发出的商业中心广场之上等待，约请吃饭的人到来。
这片地方，于郭一凡而言，并不算陌生，因提前从学校出来找工作，有着好几次过来面试的经历。
那时刚入驻许多家新成立的公司，每天前来面试的人，数不胜数。
昔日堪称最繁华之地，如今隐隐透着萧条和落败的气息。
或许，城市的扩容、扩张之路，已势不可挡，随着新的一栋栋商业中心和楼群建立，曾经的标志性之地被取而代之，成为早晚的事。
夜灯初上，黑夜降临。
郭一凡牵着楚静一的手，两人矗立在广场之上，融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渺小的如两粒尘埃。
无声地观望着，身边一一经过的行人。
不远处，林立茂盛，草地青青。
一条清澈的水渠，在桥下静静流淌。
公司的落地窗前，居住的酒店窗口，俯视、遥望过数次。
同样的景，观看的角度不同。
仍然可以得出结论，新公司也好，居住的酒店也罢，与李妍瑾所约的地点，相隔的步行路程，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
不得不感慨，缘分，有时过于奇妙，奇妙的让人称奇。
假若，没有这份相约。
茫茫人海，与之相熟之人。
就算彼此，近在咫尺，也似天涯之远。
“静一，这个地方，好像离我们公司很近。”
“是吗？那你们，以后可以常走动。”
“嗯。”
谁愿意，和相看两生厌的人多走动？
郭一凡不想辜负楚静一的一片好心，把对老同学不满的情绪，偷偷藏进了心底。
距离相约时间，只剩五分钟时，李妍瑾与她的老公，出现在广场上。
张望着，寻找楚静一与郭一凡的身影，望见之时，快速迈着脚下的步子，急忙向她们走来。
郭一凡与楚静一立在原地，耐心等待。
没有迫切，没有欣喜。
似等未曾与之相识过的陌生人，似等未曾与之见过面的客户，似等两个与她们毫不相关的人。
同样的同学，不一样的情分，待遇天壤之别。
四人相视的一刻，李妍瑾扬起一脸笑意，热情之中，隐含着丝丝怯意。
也许，她似未曾忘记，楚静一当年维护郭一凡时，对她的态度，有多么咄咄逼人。
“师姐，包间就在楼上，我们进去吧。”
“好。”
楚静一回以礼貌地微笑，语调不痛不痒，跟在转身向前领路的李妍瑾身后，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
跟在一旁的郭一凡，心中直言不开心。
这李妍瑾，老同学一场，再怎么不喜欢她，十几年不见，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做人的涵养和礼貌，哪去了？
李妍瑾不先和她叙旧、问候，她更不可能放下自尊，先理对方。
李妍瑾的老公，贺家祥同学，四人中唯一的一位男士，大家都是老同学，竟然也一句话没说。
班级里，学生会，一直没缺少过他的身影。
才能一直被女朋友引以为傲，逢人显摆。
行为上，无声之中，做人、做事。
气死人，不偿命。
更在不知不觉中，把郭一凡得罪了个底朝天。
四人之间，似遵循着公事公办的社交礼仪，走向灯光璀璨的餐厅。
包间中，李妍瑾等楚静一和郭一凡先落座，两口子才坐在了她们对面的座位上。
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匆匆看了一眼，递到楚静一手中。
“师姐，你先点菜。”
楚静一也不客气，亦不礼让，略略点了两道菜，把菜单推回给了李妍瑾。
“剩下的，你来。”
李妍瑾接过菜单，没敢真来，转手放在了郭一凡面前。
“郭一凡，你也点两个。”
“不了，我随意。”
菜单，郭一凡连接都没接，心里生着闷气，她才不想给李妍瑾面子。
不过最后，还是等到了对方先和自己说话。
稍稍，占据上风。
李妍瑾接回菜单，来来回回翻看着页面，快速浏览一遍，一直低着头点了好几分钟的菜，似对价格进行了仔细的甄别。
那份小心和认真，让郭一凡看得心头急躁。
趁老婆点菜时，贺家祥满脸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起身递向郭一凡。
尽管还是没说话，彰显出重视之意，表现的相当到位。
郭一凡没敢第一时间接到手中，而是先转头望一望楚静一的脸色。
老同学，再怎么十几年不见，面子也没身边这位大。
楚静一转过头来，与郭一凡对望，面似平静。
“你老同学给的，抽吧。”
“嗯。”
得到楚静一的首肯，贺家祥才敢打着火机，举到郭一凡的嘴唇下方。
郭一凡也才敢，不拂了老同学的面子，点上抽一口。
说不清为什么，当她看到贺家祥的脸时，隐隐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大家的年纪，到这份上，常有人发福，看上去也不像发福，更像是浮肿。
点完菜，李妍瑾起身为大家一一斟满茶水，回身落座。
她不先开口，楚静一更加淡定，似慵懒的模样，也不开口说话。
默契之中，此顿饭。
就像，楚静一和李妍瑾之间的对手戏，郭一凡和贺家祥更像是陪衬，两人只管抽好口中的烟。
气氛不是一般的冷，可又没人出来活跃气氛。
客气、客套，压抑、沉闷。
李妍瑾感觉出气氛不对时，没话找话的和楚静一，东一句西一句闲扯，就是不进入正题。
听得郭一凡坐在一旁，都替她心急。
心里藏着事吃饭，不难受吗？
更想问，你到底有什么正事？赶紧说嘛。
直至大家吃到快结束，李妍瑾终于敢张口说出了，此次请客的目的。
“师姐，我，有点事想求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