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佳怡和薛茂背着沉重的行李,硬是靠一双脚走到了镇上,当坐上前往市里的牛车,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牛车晃晃荡荡,牵扯得车上两个人心情也不太平静。
尤其是薛茂,事实上从妻子提出要外出打工的想法开始,事情的发展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亲娘赶出了家门,到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
此时,颠簸的牛车,脚下大包的行李,以及四周徐徐吹来的热风,蒸腾得他的脑袋更为糊涂:“香如,我们这就要去进津门了?”
冉佳怡瞧他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却还是肯定的点头:“嗯,去津门。”
薛茂再次从妻子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也不再挣扎,只是望着妻子淡定的眉眼,只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你不害怕吗?“
冉佳怡诧异:“有什么可怕的,听说去哪里的都赚到钱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薛茂登时无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你说我们真的能赚到钱吗?”钱哪里有那么好赚的,他就怕到时候人去了、钱花了,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从来没出过远门,对远方抱有固执的恐惧,害怕,总觉得外面的城市再繁华也不是他这样的乡下人能肖想的。
不过冉佳怡却是知道,这时正值几个大城市高速发展的时期,农民工的大量进城为这些城市的发展提供了动力,后日的那一栋栋高楼大厦,一条条宽阔的道路,无一不充斥了他们的身影。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能说,索性来回这几个问题问了很多遍,懒得再重复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头。
天气很热,大滴的汗水从额头鬓角滑落,连鼻尖的空气都是焦躁难闻的,很快谁也没有心思再说话。
牛车就这么载着人到了市里,冉佳怡看着脚边两大摊的行李,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再提起来,正跟牛车师傅商量多给一块钱,载他们到车站的时候,被薛茂紧急制止。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拎一个行李袋飞速走远,冉佳怡无奈跟牛车师傅道了歉,这才追着薛茂而去。
“薛茂,你干嘛呢?”
两袋子行李着实不轻,薛茂吭哧吭哧地低头猛冲,听她问,闷声闷气道:“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我就能拎得动。”
原来是舍不得那一块钱,冉佳怡好笑,着实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本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偏偏跟原主那么个同样老实的凑到一起,日子过不好似乎也有了那么点儿原因。
只是意志可嘉,行动上就欠缺了那么点,眼看着前方就到车站,薛茂只感觉手中两个行李袋重若千钧,一个没留意,袋子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哐当的声音,他再想去提却是完全没有了力气。
那副气喘吁吁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实在可怜,冉佳怡叹气,舍不得那一块钱就得自己动手,她认命上前,“你留在这看着,我先拿一个去前面。”
说着,她果真拿起一个往前去,后面的薛茂看着不由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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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行李袋被冉佳怡分两次提到车站,两人买了票,终于坐上了前往津门的火车,不是直达,在中途他们还得进行一次换乘,才能到目的地。
车厢内,两人躺倒在卧铺上,犹如被晒干的咸鱼,硬邦邦的干粮就着接来的免费水,两人在火车上吃完了离开薛家之后的第一顿午餐。
这之后,绿皮火车以一种当下而言的快速呼啸着前进,中途换了一趟车,两人终于在第三日的半夜到达了津门。
人生地不熟的,比起冉佳怡这个伪乡下人,薛茂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一反应是找个接待所住下,被冉佳怡制止,又往外走了一长段距离,这才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冉佳怡清楚,越是车站机场旁边的服务消费就越贵。
几天几夜的颠簸带给生理和心理上极大的疲惫,两人躺下甚至顾不得思考明天要做什么,薛茂就呼噜呼噜大睡着,冉佳怡听着那震天的呼噜响,竟然也不觉得吵闹,很快闭上了眼睛。
小旅馆的隔音做得应当还不错,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浓烈的太阳顺着窗帘投射进来,两人才悠悠转醒。
清醒之后冉佳怡也没有急着出去打探,而是使唤薛茂去买了早点回来,坐在小小的宾馆里,两人吃上了久违的热饭热菜。
吃饱喝足,精神饱满,冉佳怡这才和薛茂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在津门举目无亲,连个可以投靠的人都没有,故而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可以住下的地方,偏偏他们的盘缠又不多,两个人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就五十块钱,在处处都要花钱的外地可以称得上是穷得可怜。
两人并没能商量太长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宾馆的人过来收房,为了不浪费一天的房钱,便只好拖着大大的行李离开,很像无家可归的沦落人。
冉佳怡对这座城市多少有点了解,两人一路边走边问,这次来到了这座城市中外地人的聚集地。
相比较于其光鲜靓丽的外表,这里像是处于阳光背面的阴影处,人员繁杂,脏乱不堪,俨然一个贫民窟,穿梭其中,磕磕绊绊下终于来到最深处的中介处。
这一片大约三十几栋楼,皆是五六层的模样,别看地方大,背后的房东只有那么两三个,都是土生土长的津门人,早些年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后来几个房东见着机会盖成这一栋栋楼房,再便是躺着赚钱,收钱收到手软。
这地方环境确实不好,可相对的,房租也便宜,是外地人的不二居所。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说是中介,保不齐就是哪一户房东的家人、亲戚,因而冉佳怡的态度很是客气,说明了自己的要求等对方推荐。
可供冉佳怡选择的房子并不多,首先她只有那么点钱,还要留下一些做日常开销,能动用的估摸也就只能租上两三个月,其次,他们是一对小夫妻,两个人总不能住一个小单间,这对屋子面积又有了要求。
最后也果然如此,女人思索片刻,带他们去了一处小屋子,两室一厅,屋子在靠近楼梯的一边,不知什么原因,好似整个屋子比边上的要小上一圈,即使这样,租给他们的也不是整间,而是其中小一些的客房,大一点的主卧则另外住了一家三口。
大约十平米的房间,逼仄窄小,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好在阳台、厨房和客厅都是公用的,门锁看着也结实,冉佳怡最后只得掏了这份钱,足足三十五元,三个月的房租连带五块钱的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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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租一付,身上的钱也去了大半,但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有了安稳感,只是身上剩下来的钱实在不多,大城市里做啥都要钱,紧要的还是先找个能赚钱的工作。
原主和薛茂的学历都不高,薛茂好歹是初中毕业,原主则勉强混了个小学文凭,记忆里四、五年级都是半上半不上的,肚子里实在没多少墨水可言。
这般情况,他们能找的工作也就只能是底层的劳务了,冉佳怡还是希望能做点小生意,鉴于本钱不足、也只能先按下不表。
接下来几天,两人便满城的开始找工作,期间,冉佳怡也没忘给薛家去一封信,信里除说明他们的情况外,还着重提了如今刚落脚,没有工钱,等过几个月再补上给他们的那一份。
这年头,男人有一把力气总好找些,不过几天,薛茂就寻摸到码头那边,找到一份搬货的活计,虽说纯体力活累了点,可乡下人累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相反薛茂很高兴能赚到钱。
按照他的说法,在乡下种田也不比这轻松到哪里去,但也就挣一口吃食,钱是看不到的,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薛茂给力,冉佳怡也没浪费太久,大约一周之后,冉佳怡就在隔两条街的饭店找了一份端菜的活,活不重,但耗费的时间长,上午十点钟到晚上八点都离不开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包吃,有剩饭剩菜也能带点回去,节省了不少花销。
冉佳怡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什么样的环境做什么样的事,她每次到任务世界都会想法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但如果没有办法,也是能安之若素的,到底她在过别人的人生。
不过,冉佳怡选择这份工作也不是为了这点,而是她想要近距离参观一下,如今的物价、吃食种类以及顾客的口味,等攒下本钱她还是要去做生意的。
小本生意,最容易开张的就是吃食生意,有一副行头、再会点手艺,基本都亏不着。
两人都是能吃苦的,异地他乡的,彼此互相照顾,累是累,可钱却也在一点点攒着,家里的钱如今都由冉佳怡管着,她看得仔细,不必要的钱是一点不肯花的,两人最幸福的便是晚上一起在家里数钱的时刻。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时间过去三个月,足足拿到了两个月工资的冉佳怡,手头也有了点积蓄。
将薛茂那份工钱单独放置,冉佳怡则是辞了饭店那份工作,打算自己先干着试试。
她会的手艺不少,光是吃食,米面饭菜多少都会一点,却不是样样都适合的。
津门地处北方,这边的人偏好面食,便是中午也多是馒头面条,想到最后,定下了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