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后和太监总管一同监政,这是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事情。
不说皇帝正值年轻力壮,就是皇帝不在、幼帝掌权,也该是由太后代管才对,如今皇帝闹的这是哪一出。
要不是碍于上面皇帝明显的不悦,大臣们几乎都要大声反对了,且他们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心思,皇帝既然不愿意上朝,那么作为朝堂支柱的他们才是能真正挑起大梁的人。
至于皇后、太监总管,一个女人一个阉人,都不是能成事的,被这样的人压在头上着实不好受。
奈何他们的感受无关紧要,皇帝自觉英明,当即挥挥手,不顾还有一堆话要说的大臣和皇后,径自离开。
皇帝要走,也没人敢拦,留下冉佳怡和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刚才还合伙来劝说皇帝的人,转眼就有了嫌隙。
这怕也正是皇帝的目的,想来也是,若是皇帝不在,上下还能一心、朝堂后宫一个出气孔,就是再无心朝政的人晚上也该睡不安稳。
其实不管是皇后太监、还是大臣,都能看明白皇上的算计,可还是那句话,皇帝的算计,作为臣子的他们便只能接受,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眼见着身影渐渐走远,金口玉言已定,他们更是只能听从。
当事人之一的福贵跟着皇帝离开,在场只剩一个皇后,大臣们不由得将视线移了过来,便对上了冉佳怡同样迷茫不安的神情,那模样,仿佛比他们还要不能接受。
冉佳怡看着一干大臣们略显不悦的神情,干巴巴道:“我们还是明日继续来求见皇上吧。”眼下之意就是这摊子她不接。
要是能够劝服皇帝,早几日就能成,也不至于等到今日迎来这样的圣旨,大臣们都有点认命,更何况,天天来跪着,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吃苦受累自不必说,且他们都是能掌管一方的大臣,每日里手头积攒的公务就有不老少,白日在宫里跪求、出宫还得加班干活,搁谁也撑不住了。
朝臣们如今分为两派,一派以曾经骆宰相的门生兼侄子骆尚书为首,另一派是新任宰相奚宰相,朝中局势前者式微,但凭着深厚的根基与宫中骆贵妃的支持也勉强能互相抗衡。
此时,两派首领第一次统一战线,齐齐跪下请求皇后暂时监权,当然这个监管也就是名义上的,实际事情还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冉佳怡假做不敢应,大臣们一连跪了三次,她才敢应下,答应了暂时替皇帝看好朝堂,并表示会尽快请皇帝回归。
事情仿佛就这样告一段落,可旋即,去而复返的福贵总管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深闺后院中长大的皇后自然好对付,可猴精的福贵总管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尤其,对方背后站的就是皇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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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的确如他们所想,福贵刚才在皇帝面前推拒了几次,直到被“这是圣旨”给压下,这才诚惶诚恐的走马上任。
只是,这态度到了大臣们面前就成了颖指气使,“既然皇上看得起杂家,命我协助皇后看管朝堂诸事,那以后还请各位大臣多多帮衬,杂家也不会忘了诸位的功劳,会如实跟皇帝汇报的。”
千年的狐狸谁还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是反着来的,听在大臣们的耳中,就自动转换成了:“要是不好好干,我可是会随时跟皇帝告状的。”
算计成空,大臣们自是懊恼,也打定主意就是不配合。
福贵太监狡猾不假,可朝堂上的政事又岂是那么容易掰扯明白的,且先给人个教训,等受教了自然会清楚,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对方态度不佳,大臣们也没了好脸色,跟皇后娘娘行过礼,挥挥衣袖飘飘然离开。
于是,原地只留下了冉佳怡和福贵两边人。
冉佳怡正欲告别,就听见福贵的保证:“娘娘放心,富贵一定好生帮扶娘娘,代皇上看好朝堂内外。“
这就有点奇怪,两人虽然同样居于深宫,可因着皇帝并不与自己同心的缘故,与皇帝身边太监的来往更是生疏,冉佳怡更是没有如其他妃子一般试图塞钱侍寝。
迎着皇后疑惑的眼神,福贵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依旧道:“皇上的吩咐,福贵自当尽心尽力。”
冉佳怡是不信这话的,权势面前,别说皇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圣旨上是说两人共同管理,既没说谁做主、更没说谁听谁的,为的就是激化彼此矛盾,此时福贵主动示弱,皇帝的算盘也就落了空。
按理来说,作为太监大总管,应当完全站在皇帝那边,怎么会轻易倒向自己,但明显问不出来答案,冉佳怡也不再询问,只是低低应下,带着人转身离开。
三波人前后离去,一切看似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第二日,皇帝依旧没有上朝,朝臣们自己聚集着闲聊了两句,就各自散去,只是,一堆大小不论、乱七八糟奏折被一股脑抬进了宫。
搁在往常皇帝批阅的时候,大臣们的将奏折先过一遍,无关紧要的事情先放一边,重要的事情协商出一个大概的意见写上去,才会递到皇帝面前。
如今可倒好,歌功颂德的废话、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股脑全都塞了上来,企图给人一个教训。
大臣们的算计自然不可能得逞,但是也给冉佳怡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无他,这些活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干下来的,一些无用的奏折也要人去翻阅,明显需要做决定的却又不能草率了去。
譬如给边关的粮草供给、各州府的税银征收,南边水患的处理、吏部官员的任用提拔......事情简直不要太多,且冉佳怡困于宫中,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总不能拍拍脑袋就决定。
而福贵果真如他所说,并不多插手,冉佳怡谴人去问什么,得到的都是一个“好”字,仿佛她做的就不会错一般,叫人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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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下来,看着眼前不断堆积、高.耸如山的奏折,冉佳怡不得不另想办法。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紧缺,她一人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工作量,而身边的丫鬟能力也有限,当务之急是填补人手,人到齐才好将事情安排下去,不必亲力亲为。
宫中奴婢都是有数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好歹冉佳怡如今大权在握,给自己多弄进来一批人还是可以的。
她不由得想起已经办了几年的慈幼院,说是慈幼院,其实除了老人,基本就是被遗弃的小女孩,只零星的男娃也大多有着各种身体缺陷。
这也是时代的通病,男娃只要父母宗族有人,没有特别大的缺陷,基本都能在家中长大,纵是日子苦点累点,可到底有个家。
而女孩就不一样了,第一个或许还会养着,等到第二个、第三个,丢掉的、溺死的比比皆是。
而有了专门接济孤寡的慈幼院后,很多心没那么狠的,就会悄悄将孩子送到慈幼院,这其中以刚出生的为最多,可也有几岁家里不愿意养送过来的。
这些孩子,冉佳怡都特意请了老先生教导,读书认字、学习手艺,力求让她们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她本没想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什么,但是现在,或许可以借来一用,对于她们也应当是一个机会。
说干就干,冉佳怡自己出不去,便让身边丫鬟出去,列明了条件和要求,务必挑选年纪不大、品行俱佳的小女孩进宫,当然,前提得是自愿。
丫鬟领命出去,冉佳怡又捡起了几卷奏折,无用的随意放在一边,倒是看见几卷不能决定的,想了想,当即让丫鬟备轿去请教皇帝。
放权,还是天下大权,即使皇帝自己主动,可也看不得接的人轻松自在,完全自主。
冉佳怡清楚这一点,便决定时不时去叨扰一番,闹得对方不耐烦才好。
皇宫里专门辟出来的道观,皇帝看着呈到自己面前的圣旨,果不其然,又是那些烦心事,当即很是不耐。
一开始闲下来他还不适应,可时日久了,该吃吃、该喝喝,皇帝该有的待遇一点不差、还完全不如以往那般烦心,他也逐渐适应。
看着跟串门一样随意的皇后娘娘,瞪了眼一点不插手的福贵,没好气吩咐:”福贵,你来看看。“
被点名的福贵露出一张苦瓜脸,不情不愿上前,看得皇帝莫名可乐,那点气也就消了。
跟着皇帝这么多年,福贵还是有几分见识的,看两眼奏折,又看两眼皇帝,很是犹豫的模样,半晌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还没忘留下一点小错误。
皇帝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指正了一番,亲自批阅完所有奏折,将人全打发出去,自己继续安静打坐。
最近他隐隐感觉自己仿佛触及到了道士们所说的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正是紧要关头,可耽误不得。
门外,冉佳怡和福贵相视一眼,各自离开。
接下来,两人不管谁来,皇帝都不再搭理,一副修道之人不理凡尘俗世的姿态,他们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处理。
三日过后,丫鬟领命回来,还待会了慈幼院里十几名小女孩,这些女孩不说哥哥博闻强识,可基本的读书书写是没有问题的,十来人的到来大大降低了冉佳怡的压力。
而她也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了难办的事情上,不会的、不懂的,就去问、去调查,渐渐的,慢慢也能自己上手。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