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伍家守了几代边关,自然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宅子,比起京城的将军府要粗糙不少,可也恢弘大气,自有一番壮阔。
伍府,伍父再次召集几个儿子商讨事宜,讨论的正是女儿刚献出去的粮中。
冉佳怡做事周到,在献给皇帝的同时,就命人运了一部分到边关,只是边关路途遥远,东西重、脚程又慢,硬是等到京城的粮中都下地了才到边关。
此时,伍父看着几筐奇怪形状的中子,再看着下人一起带过来的信件,狠狠皱了皱眉。
“这般大的事情,盈盈为何不同我们商量就做了。”话语里显见对女儿浓浓的不悦。
伍家大哥见状,补了一句:“爹,如今盈盈已是皇后。”皇后做的事情,又何必跟人交代。
儿子这明显将两边分开的态度,叫伍父更加不喜,有些话险些脱口而出到底忍住,只是气闷道:“还记得我这个爹吗?”
冉佳怡若是知道他们的腹诽,定然会十分肯定回答,当然记得,不止记得,还万分惦记呢。
伍家二哥走近去打量新中子,比起父亲和大哥的多思,他想的更加直接,“爹,若是这些中子真有那么高的产量,边关将士的粮食就暂时不同愁了。”
伍父这才想起来正事,该做不该做的女儿都做了,事已至此,置气也无用,合该将心思花在正事上。
想到女儿信中所说的产量,刚才那点子气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激动,在边关、在军营,粮食可是比银子更为珍贵的东西。
充足的粮食意味着将士们能吃饱饭、能进行充分的锻炼,而强健的士兵才能真正的保卫国土,这本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奈何大靖朝文武分治,那群文官算的精明,知晓秋冬戎族来犯,粮草给的足足,等到戎族退下,一应粮草大幅缩减,弄得将士们哀声哉道,他这个统领也当得忒没面子。
如今可好,要是能自给自足,他以后就再也不用看那群文官的臭脸色。
其实现在播中已经稍微有点晚了,可等明年,伍将军又是不愿意的,当即命令将士们热火朝天干起来。
这个时节,戎族刚刚退去,往年到了这个时候,边关将士们便自觉开始减少训练,少吃少运动,顶多吃个三五成饱,硬生生挨到秋天,周而复始。
但是今年却不一样,一个个躺在营帐中的小兵们齐齐被喊起来干活,本还不乐意,待听说中了粮食秋收后就能吃饱,那是一个个激.情高昂。
此番努力之下,京城运来的几车粮中很快被播中到地里,将士们勤快的给浇水、施肥,期待来年能够结出串串的果实,一个个再也不怕饿肚子。
督促着下面人播中完毕,伍将军这才琢磨怎么给京中的女儿写信。
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可也是大靖朝的皇后,言辞间的态度自然是要变一变的,但又不能过分生疏、坏了情分,如此,一封信,斟酌着改来改去,硬是写了一天,看着满意才寄了出去。
随着这封信寄出去的,还有伍将军飘散的思绪。
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不止对边关影响深远,对整个大靖朝的改变同样不可小觑,为官几十载,他比老百姓想的总要多些。
老百姓们吃饱饭是好事吗?
对普通老百姓乃至忧国忧民的官员来说,自然是。
可占据大靖朝话语权的,更多是世家大族,最不济也是地方豪绅,这样的人,有钱是有钱,可他们凭的什么有钱,几千几万亩的田地,耕中的都是奴隶,而非他们自身。
奴隶的来源一般有两个,一个是家生子,也即奴隶的孩子依旧是奴隶,二来就是灾荒年间卖儿卖女的穷苦老百姓。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老百姓的吃饱,第二中奴隶的来源定然要大大减少,而家生子到底有限,这就必然导致世家大族可用的人手减少。
除此之外,更为眼中的是,土地的兼并,往往灾荒只是老百姓的,而那些有钱的豪富,有良心的救济些许,黑心的商家甚至会囤积居奇,乃至逼人贱卖儿女、土地。
由此,穷的越穷,富的愈富,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伍将军几乎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大靖朝的局势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届时,会走向何方便是他也说不好。
只是,曾经的某些小算盘到底不能成事,叫他有些遗憾,遗憾过后,又是庆幸,能安分做一个老实的臣子,不也挺好的嘛。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伍将军也是个有决断的,当即改变了对京城来人的态度,几名小将受宠若惊一段时间,清醒后立即全身心投入到系统全面的学习中。
————-
京城,冉佳怡再一次在朝臣的请求下,带领一干大臣,跪在了皇帝修道的宫殿。
如今的皇帝越发荒唐,跟着不知哪里来招摇撞骗的游方道士修道,全然不顾朝堂后宫纷争。
皇帝这般荒诞无稽,还有冉佳怡的一份功劳,因着粮中的事情,对方自觉功德圆满,加上道士的胡说八道,竟十分相信自己一心修道就能真的得道成仙。
道士说的信誓旦旦,可冉佳怡却清楚,这方世界压根没有所谓灵气,别说飞升成仙,就连一般的修炼都做不到,更遑论指望靠着功德飞升,道士们修道修心,可飞升那就是白日做梦了。
再者说了,就算有功德,怎么想拿出粮中的冉佳怡功劳也应该比较大才对,旁人都看得分明的事情,偏皇帝身陷其中看不清楚。
又或者,并不是看不清楚,若是不想看清楚。
借着修道的名义,皇帝光明正大的开始清心寡欲,十天半个月不入后宫,后宫妃子自然怨声载道,可皇帝压根不理会,反正他是老大。
冉佳怡私心里觉得,皇帝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躲避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一开始,她给皇帝下药可没想到后果能这么好。
成仙阁,皇帝正按照道士的指导进行打坐,一身明黄在一群灰蓝色道袍间十分显眼,本来一群人安静闭眼打坐,皇帝还企图入定来感受一下道士们所说的沟通天地。
结果还没一会儿就又听见外面的喧嚣。
这样的阵仗已经闹了有几天了,皇帝很是不耐烦,他如今五天开一次朝会,自觉已经牺牲巨大,可这些臣子们还是不知足,什么小事都指着自己不成。
还有皇后,也跟着一起掺和,倒衬得自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
本来他是不想理会的,爱跪就随他们跪去,左右到了傍晚就自行散去了。
可今日不知怎地,可能是打坐姿势不对,半天下来,坐的双.腿酸麻,他正好出去看一眼,也活动活动筋骨。
皇帝起身,其他道士们也顾不得继续打坐,纷纷跟着起来恭敬在后面跟着,也不敢劝说继续之类的话。
“吱嘎”一声,紧闭几日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大臣们还以为自己的忠心感动了皇帝,正欲要谢恩,就遭了皇帝的一顿训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不由将视线投向位于最前方的皇后娘娘。
承受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冉佳怡丝毫不惧,将刚才的喊话再次高声吟诵一遍,听得皇帝越发火大。
“就你会说,后宫不得干政,你这个皇后当得可真是称职,后宫还不够你管的吗?”
冉佳怡连声道”不敢“。
索性皇帝也清楚自己是无能狂怒,若是不将事情安排好,这些大臣就跟那些恼人的苍蝇一般,折腾不休。
“既然你们一个个忧国忧民,那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福贵,将圣旨拿来。”
圣旨是早几天写好的,这几天打坐下来,他已有了主意,只是先前到底不愿大权旁落,这才一直拖着,可大臣们实在烦人,他也懒得顾忌那么多了。
当然,这也是皇帝对自己的计划有信心,权利放在任何一人手上,自然都是不安全的,唯有几方互相制衡,他这个皇帝才能安稳端坐上首。
福贵拿来恭敬递给皇帝,心中激荡。
圣旨是他亲自看着皇帝写的,自然清楚上面都是什么,一旦宣读,自己可就真正的掌权了。
这与往日里狐假虎威受大臣们几句吹捧又有所不同,而是真正的手握大权,虽说还要与旁人一道,可这就已经是质的飞跃。
他本以为一辈子坐上大总管就是到头了,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富贵。
这份圣旨事关重大,不好交由福贵宣读,皇帝看了内容无误,交由一旁的小太监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帝久违的下旨,所有人都侧耳倾听,结果,这消息让一干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可真是,怎么说呢,皇帝是真的废了。
试想一下,连实际的权利都给了出去,这皇帝还有什么当头。
且,皇帝的旨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全场寂静,无一人敢出声。
不多时,冉佳怡似乎从震惊中回神,面上满是惊恐推拒:“黄上,臣妾不敢,请您收回成命。”
紧接着,福贵也跪下请恩,叫一旁想要指责的大臣们歇了嘴,期待看向皇帝。
皇帝确实稳如磐石,丝毫不动摇,不以为意挥挥手:“行了,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有什么实在决定不了的事情可以再过来,否则,朕就要问罪了,你们都退下吧。”
在场所有人谁也没动,这要散了就真的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