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妻,与典当一般的物件儿也没什么不同,不外乎双方约定好租期、价钱的一场交易,而这一次的委托者乔四娘就是被典当的物件儿。
乔四娘哀哀声继续:“乔四娘哀哀声继续:“那一年,我二十岁,为了一家老小,我自愿进了赵家,成为了后院见不得人的典妻。
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可至少家里有了买粮食的钱,三个孩子不至于饿死,我也就满足了。
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被典当了三年,三年只要给赵家生下一个儿子,我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我没想到,三年后到了我回家的时候,那个家却也不再是我的家了,有了新的女主人,几个孩子也有了新的母亲,却不是我。”
冉佳怡继续安静的当着一个倾听者,接下来的情形她都可以预见。
“原来有了当年的银子,还有这几年我想着法儿寄回来的钱物,加上洪水过去风调雨顺,宋家的日子也好了起来。
日子好过了,家里男人没个妻子,孩子没个娘,久而久之,就想着再找一个,正好手头有钱,不到一年就索性再娶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他们这样做,我也不埋怨,可我在赵家足足呆了三年啊,三年里我见了他们多少次,我的丈夫、娘家人还有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直到我回了家亲眼看到,才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家了。
我不想呆在宋家,可娘家兄嫂当家,除了宋家我又能去哪儿呢,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稀里糊涂一辈子就过去了。
可我不甘心啊,我明明是宋家的妻,是孩子的娘,是为了宋家一家老小,可为什么沦落到了那般地步?”
她的语气是真的不解,可冉佳怡却清楚,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有回报,更不是所有的奉献都会被人铭记心头,即使一时半会儿记得,可谁能记得一生呢。
更别说,委托者的存在对宋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存在。
在古代,女子贞洁大于天,虽说典妻也是宋家同意了的,可到底不清白了,便是宋家不再娶,也未必见得乔四娘回去后能正常过下去。
所以啊,乔四娘为了别人自以为得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实在是太傻了。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冉佳怡到底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乔四娘迟疑片刻:“愿望?”
冉佳怡点头:“对,你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不甘心嘛,那你有什么愿望。”
乔四娘第一次露出了悲伤以外的表情,那是一片茫然,似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系统空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沉默良久,乔四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想再当典妻了。”
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愿望根本不需要迟疑这么久,迟疑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到底合不合理。
没有了典妻这一出,宋家如何度过灾荒,一家老小无以为继又该怎么办,这才是乔四娘纠结的地方。
冉佳怡为此更觉可悲,可最后到底还是做了选择,只是她不得不担当坏人的角色,仿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稚童,天真而残忍。
“你确定,那宋家人你打算?”
乔四娘狠狠心,像是在咬牙切齿:“我不想管那宋家人了,但我的三个孩子,”她的语气复又变得迟疑:“我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冉佳怡点头:“好,那么接下来,我去完成你的愿望,至于你,先去息会儿吧。”
女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讷讷闭了嘴,不再言语。
冉佳怡于是让系统送她回去休息,自己独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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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委托者的处境不算难,不想当典妻总是有办法,可要是加上照顾几个孩子,那就有点难度了。
因为照顾几个孩子就意味着还要和宋家有纠葛,而宋家作为委托者的婆家,却是有权做委托者的主的。
所以,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照拂三个孩子的同时,又不至于受宋家摆布呢。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父死从子,是古代女子必须遵从的三从四德,委托者早已出家,丈夫尚且在,这一点就无可更改,但总有东西是凌驾于三从四德之上的。
诸如,奴仆。
是的,冉佳怡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奴仆,倒不是她自己甘愿,而是只有成为奴仆后,才能摆脱宋家对她的牵制,虽则关系仍在,但宋家也不能再奈何她。
因为,身为奴仆,那身家性命全都系于他人之手,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丈夫自然也就没了权利。
只是,这一来,她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赵家是龙潭,宋家是虎穴,焉知下一户人家是不是狼窝。
但没到那个环境,更具体的东西也无从参考,还是得进到任务世界才能做更细致的考虑。
唤过系统,冉佳怡随即进入了任务世界。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后,冉佳怡进入了乔四娘的世界。
睁开眼睛,冉佳怡迅速观察了一番周围,发现自己所在是一处茅草屋,想来就是乔四娘嫁给的宋家。
此时天刚蒙蒙亮,正是农家人起身的时辰。
冉佳怡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这一天不是原主做饭的日子,便又安心躺下,彻底接受原主的记忆,躺下之时,她没有错过床上另一个大人以及三个孩子。
按原主口中所述,她是在孩子七个月的时候被典当的,而此时,最小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也就是说她只有短短一个月。
一个月内,她必须找到自己的出路,不拘是卖身、做活还是别的什么,总归,不能跟原主一样被典当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细细簌簌传来了众人起床的声音,冉佳怡估摸这是往常大家起来的点,也就跟着起来。
她刚起来,床上的三个孩子似是感应到一般,也跟着醒来,最小的一个还哭了起来,冉佳怡知道,这是饿了,但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说是吃的,其实最近家里吃的已经不是正经粮食了,去年存的粮食也就半年的量,夏天一场洪水卷走了田地里的庄稼,徒留下一片荒芜的、被水淹没了的田地。
受灾的不止宋家一家,整个府、甚至周边的府恐怕都遭到了洪灾。
等不来朝廷的救援,也等不到其他人的帮助,人们只能自救,而自救的方式,却是无比惨烈的。
想的长远点的人家已经想着暂时迁徙,投奔远方不知道靠不靠得上得外八路亲戚,而看不远的也想着去城里做工赚钱。
洪灾来临之后,农民无地可耕,纷纷涌向城中,如今人力愈贱,一个壮年劳力一天的辛勤劳作也就只能换做三个杂粮馒头,连一天做工花的力气都挣不回来。
可没有办法,有了这三个馒头,一家总不至于饿死,受惯了苦难的人们觉得,只要饿不死就总是有希望的,即使代价是痛苦地活着。
但即使如此,这样的活计也是人人争抢着的,宋家人已经很多天没有抢到这样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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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前几天还能勉强活着,但现在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宋家人都很慌。
能求的人都求过了,但生死面前谁也顾不上亲戚情分,宋家不曾借粮出去,自然也借不回来粮食。
宋母昨日里刚数过家里仅剩的存粮,要是情况还不能改善,顶多半个月家里就要彻底断顿。
而之所以今天还能一起起来吃一顿早饭,是因为所有人都要想办法出去挣一顿饭回来,也就是说,吃多少就得带回来多少,要是什么都带不回来,那就饿着。
这一完全称得上破釜沉舟的举措,也不过给宋家多给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到一个月后,没办法支撑的宋家最终还是决定将大儿媳送到赵家,去当见不得人的典妻。
见不得人的何止原主,整个宋家也因此抬不起头,活着说,要不是宋家后来又娶了一个,就真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村里也有那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的都有,可真的没有几个卖妻子的,不止是因为妻子还能干活,更多出于男人的脸面。
到了最后,宋母还要埋怨一顿,怎么家里就每个女孩儿呢。
可实际上,在原主初生下三个儿子,还没发生这所谓洪灾的时候,她也是宋母夸赞的好儿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