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所在的楼船上望风手观测到一阵江风吹过,立刻发出信号。
船工们迅速调动帆面,兜住迎面而来的江风。艄手们感受到船速又提升了几分,一起有节奏地发出“哟嗬——嘿”“哟嗬——嘿”的号子声,加速划动。
楼船徐徐收起了帆索,只靠船身两侧的八十对艄桨划动,以可控的低速缓缓驶过最后一栋望水楼。楼顶望夫迅速挥动飞龙旗,向东水关码头宣告楼船即将抵达。
随着楼船距离东水关码头愈来愈近,站立在甲板上的张忠已经能够清楚的看见等候在码头上的众人。
而码头上的襄城伯李隆与三保太监郑和也看清了张忠的模样。
“这位永春伯可真是年轻有为呀!”李隆年过三十,体貌勇壮魁梧,此时正值壮年,又将出任总兵官,自然是意气风发,他瞧了眼立在甲板上的张忠,先是一愣随即对站在一旁的郑和笑道。
“二十多岁的南京守备的确少见。”郑和身材挺拔雄壮,虽然身为宦官,但身上丝毫不显阴柔之气,他已年过五十,多次奉命下西洋,大海的磨炼,让他更像一个智者,沉稳内敛,深邃不可测。
随后郑和看着张忠那张年轻朝气的脸庞,不由回想起自己在永乐三年第一次下西洋的光景,那时的他也如张忠一样,朝气蓬勃,渴望建立一番功业。
郑和依稀记得那一年他率领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分乘六十二艘船的庞大船队,由南直隶太仓州的刘家港(今浏河镇)出发,浩浩荡荡向外洋开去,开始了第一次的大规模的远洋航行。
在此后的岁月里,他作为正使曾分别在永乐五年(1407年),永乐七年(1409年),永乐十年(1412年),永乐十四年(1416年),永乐十九年(1421年)5次下西洋。
“可惜先帝即位后下诏停罢下西洋,我此生还有希望再次踏波而行,瞧一眼波澜壮阔的大海吗?”郑和在心中暗想道。
郑和收敛思绪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甲板之上的张忠,心中嘀咕道“眼前之人深得陛下信任,他可能便是我的机会,若是有永春伯相助,或许能够说服陛下,重新让我下西洋。”
想到此处郑和眼中不由热切了几分,对于与张忠的这次会面有了更多的期待。
李隆察觉到了身边郑和的异样,随即心中叹了口气,作为南京守备的他与身为守备太监的郑和已经共事多年了,他何曾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渴求的不过是能再次扬帆远行罢了!
“但愿这个新来的永春伯能帮你实现心中的夙愿吧!”李隆收回打量郑和的目光,再次看向楼船之上的张忠。
不像那些官员安静肃穆的静静等待楼船靠岸,那群被家中长辈派来迎接张忠的南京勋二代更加的跳脱活跃。
“听说这个永春伯与我们年纪相仿,也是武勋之后,这样年轻就成了南京守备......”
有个勋二代羡慕说道。
“不过有个好爹罢了!若是我爹不是个闲散伯爷,也是如英国公一般的实权国公,我也能如此风光。”
另一个嫉妒的勋二代酸酸道。
“啧啧!可真威风。”武定侯郭玹之子郭胜轻蔑的瞥了一眼刚刚出言之人,“唰”的一声张开手中的乌金折扇,走近魏国公徐显宗之弟徐承宗笑道:
“这以前你可是我们中最风光的一个,可如今这位永春伯到了南京,你日后可是会被他比下去的。”
徐承宗瞧了一眼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郭胜,不由想起他哥魏国公徐显宗对武定侯一脉的评价。
武定侯郭玹资质平平,远不及他先祖武定侯郭英万一。
要知道武定侯郭英作为开国功臣,平安度过了恐怖的洪武晚年,又经历动荡的建文四年,一场靖难之役不知死了多少功臣,而郭英只是被罢官回家,还保留了爵位,寿终正寝死于家中,由此可见郭英的睿智。
至于眼前的郭胜,徐承宗就更加不在意了,都是武勋之后,平日里交往颇多,他早已看清了郭胜。
郭胜连他爹武定侯郭玹都不如,武定侯郭玹虽然能力不足,但还有自知之明,可眼前的郭胜虽然有些小聪明却色厉内荏狂妄自大,平日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往往爱出风头喜欢被人吹捧。
“想要鼓动我出头为难永春伯,这是有多天真才会以为我会受你的激将法。”徐承宗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说道“永春伯我是比不上的,我们这些人的脸面日后还得靠你来挣回。”
郭胜见徐承宗没有着道,心中有几分失望,但是听闻徐承宗的话后他不由微微抬起下巴,显得颇为自得。
“永春伯到了,快点奏乐。”
眼见楼船在东水关码头停稳,南京礼部的一个主事连忙催促等候在一旁的乐班。
随即码头之上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也是打起精神看着已经下了楼船向他们走来的张忠。
“怎敢劳烦两位亲自来迎我。”待张忠与李隆,郑和叙完礼各自介绍完毕后,张忠率先拱手笑道。
“永春伯受皇命而来,接替我成为南京守备,我们自然是要来迎一迎你的。”李隆见张忠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少年得志后的目中无人,不由对张忠更添了几分好感。
张忠察觉到李隆的亲近之意,不由心中轻快了几分,说实在的他爹英国公虽然如今是武勋之首,但是根基在京师,他一人来南京任守备,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张忠记得临行前,张辅曾叮嘱他,在与李隆交接时,可以多与李隆亲近些,这对于他快速熟悉南京守备,在南京站稳脚跟十分重要。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再次拱手笑道“我临行之前,家父曾与我说过靖难之时他与令尊一起征战的往事,赞叹襄城伯的骁勇。”
李隆见张忠提起靖难之役,笑容愈深,因为他襄城伯一脉也是靖难功臣。
“我父生前也多次与我提及曾在军中受过英国公的的帮助,我痴长你几岁,你若不介意日后可喊我一声兄长,在我离开南京之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寻我。”李隆笑道。
“小弟便先谢过李大哥了。”张忠闻言心中暗喜,拱手笑道。
“哈哈.....”
李隆闻言一把握住张忠的手臂大笑道“接风宴后,晚上哥哥我再带你去领略一下南京的美景美人。”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对于南京张忠可是魂牵梦萦许久了。
“少年人意气风发,真是让人羡慕呀!”一旁的郑和见张忠与李隆十分投机不由笑道。
张忠虽然在与李隆笑谈但是一直没有忽略眼前的郑和。
实在是郑和下西洋与张骞通西域一样,历来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
如今郑和就站在张忠的面前,张忠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你多次下西洋,扬我朝国威的壮举我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张忠看向郑和眼中神采奕奕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我也老了,陛下垂怜让我能在南京富庶繁华之地终老于此,我也当感佩不已了。”郑和略显落寞道。
“我也向往大海,梦想有朝一日踏浪而行,若日后有机会,希望能与你一起下西洋。”张忠见郑和的落寞不由宽慰道。
“若陛下有召,我虽老矣,也能再次为正使下西洋。”郑和闻言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忠道。
“你我一起努力,早日让我大明的船只重新出现在外洋之上。”张忠诚恳道。
郑和闻言笑着颔首不及。
张忠回头看了眼停靠在码头之上的楼船,心想道:
“郑和的第一次远航,比哥伦布首航美洲早八十七年,比达·伽马开辟东方新航路早九十三年,比麦哲伦航行菲律宾早了一百十六年。”
“如今的大明无论是造船技术,还是航海图、罗盘针等航海设备都是冠绝当世的,如此天赐良机,自当横行四海,毕竟未来五百年谁掌握了海洋谁才能称霸全球。”
想到此处张忠愈发的振奋,仿佛新时代的大门将由他开启。
张忠随着众人进入了南京城,一路上那句“勇做新时代的弄潮儿”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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