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平江伯是个二五仔

马车经过城外杂乱的民居,通过南城门,便进入了天津城。

城外城内仿佛两重天,马车驶入城内,沿着南北大街,径直向北而去,张忠掀开车帘便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以绸缎、珠宝店为多。

街道上行人如织,红男绿女川流不息,店铺的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入眼端得是一片繁华景象。

马车内,江风见张忠颇为吃惊于天津的繁华,不由笑着解释道“这天津城,又称“算盘城”,整座城市形同算盘,城墙周长九里,城内街道,九纵九横。”

“城东建祖庙,城西修祭坛,城南有街市,城北为官署,自永乐年间建城后发展到现在,天津城内已有五集一市。”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嘀咕“天津在后世能成为四大直辖市之一,其繁华便不用赘言了。”

江风见张忠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天津因漕运而兴,伯爷抵达时船便是停留在南码头,而在城东北还有个北码头,那里比南码头还要繁华热闹,我们建的张氏棉衣坊便在城北靠近北码头。”

“原来如此,一会吃完饭,还需要你带我去看一看,此次南下,我特意在天津停留便是想去棉衣坊考察一番。”张忠笑道。

“这个没问题。”江风连忙应道。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

“伯爷,到了我的别院了,我们先去用饭,待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看看棉衣作坊。”江风笑道。

“好”

张忠自无不可,便下了马车,进入了别院。

之后便是一顿山珍海味,张忠吃好后,还抽空睡了个午觉。待睡醒后便在江风的带领下,乘坐马车向城北张氏棉衣坊而去。

马车再次停下时,张忠便来到了棉衣坊。

站在张氏棉衣坊前,张忠发现棉衣坊占地颇广,门前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守卫。

“棉衣坊的规模有多大了?”张忠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随意问道。

“如今已有纺织工人八百人,按照你的设想,分为十个车间,每个车间八十人,按照棉布的制作流程擀、弹、纺、织几道工序都是在一个车间完成,完全按照你所说的流水线生产。”江风赶紧解释道。

“不错。”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说着话两人便进入了一号车间,张忠便见到纺织女工正在用搅车轧棉。

既然是棉花,要纺织的话就要去除其中的棉籽,而所谓的轧棉便是从棉花的棉籽上轧下棉纤维的过程。

话说脱棉籽一向是棉纺织进程中的一道难关,不知困扰了多少纺织女工。

直到宋末元初着名的棉纺织家黄道婆从崖州回到松江府乌泥泾(今上海华泾镇)后推广了轧棉的搅车之后,工效这才大为提高。

说起这个黄道婆,其人经历颇为奇特。

她幼时为童养媳,因不堪虐待流落崖州(治所在今海南省三亚市崖城镇),当时崖州汉黎混居,她在崖州居住40年,学习棉纺织技艺并有改进,总结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织造技术。

直到元朝元贞年间,返回故乡松江府,教乡人改进纺织工具,制造擀、弹、纺、织等专用机具,织成各种花纹的棉织品。

正是经过她的努力松江才成为棉织业的中心。

回到眼前。

“她们的工作辛苦,待遇如何?”张忠指着正在轧棉的纺织女工问道。

“伯爷放心,我给她们的工钱都是高于其他作坊的,而且棉衣作坊周围的地我都买下了,按照你说的,我准备将这里建成一个园区,除了作坊外,在外围会陆续建宿舍与休闲区,让她们过得比以前好。”讲风神色复杂保证道。

张忠闻言笑道“不要觉得这样做吃亏,其他黑心商人只求多赚钱不管这些纺织工人的死活,短期内那些商人似乎占了便宜,但是长远看得不偿失。”

“要知道只有这些纺织工人生活得好,她们的工作积极性才更高,效率高了,他们自然能生产更多的棉布,我们赚钱自然不在话下。”

“伯爷,你说的是。”江风讪笑一声道。

随后张忠又考察了几个车间,嘱咐了江风一番,这才乘坐马车回了别院。

翌日一早,众人便乘坐马车出了天津城,再次登上楼船,一路南下。

楼船彩楼内,张忠展开折扇,烦闷的说道“什么鬼天气,如此的闷热。”

一旁的蓉儿连忙绞干湿棉巾替张忠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伯爷,你不要动怒,越是烦躁越是热。”

“罢了!我出去透透气。”张忠起身便准备向甲板上走去。

“伯爷,此时正值午后未时,一天之中日光最盛之时,你出去不是更热吗?”蓉儿连忙起身劝阻道。

张忠透过彩楼的窗棂向外看去,发现果不其然,天无薄云,太阳的热力毫无遮掩地泼洒下来,宽阔的漕河被照得一片明晃晃,极为耀眼,仿若一条从坩埚倒入化渠的明亮铁水。

黏腻的湿气从船四周的水面蒸蒸而起,自楼船的孔隙钻入船中,如此一来张忠感到闷热便丝毫不奇怪了。

“哎!”

张忠无奈的退了回来,只好将身上的衣袍脱去,只穿着一身中衣,这才好受了一些。

如此难捱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十分天气才转凉,张忠忙不迭的下了彩楼来到了甲板上准备透会气。

到了甲板张忠才愕然发现,运河两岸的景象早已经大变样。

之前运河两岸植被十分繁茂,不是堤上柳荫成排,便是滩边大片芦、茭、菹草丛生,满目皆是浓浅不一的活绿,令人心胸舒畅。

而此刻的运河两岸,半点绿意也见不到。

所见之处,皆是土黄、暗褐、黑灰色的交错对叠。

土黄的是连绵不断的夯土堆料台与船坞,暗褐的是鳞次栉比的工坊棚舍,黑灰色的则是高高飘扬在工坊上空的炉烟。

随着楼船行进,张忠不时可以见到无数匠人像蚂蚁一样攀附在各种巨大的龙骨之上,锤凿锛斧交相飞舞,叮当声不绝于耳。

河面之上,弥漫着刺鼻的桐油与石灰味道。

张忠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目瞪口呆。

“你看到的便是清江督造船厂,我们已经快到淮安了。”阮安走了过来,见张忠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由解释道:

“所有南直隶和浙江、湖广、江西的里河漕船,都在这里营造,造好了就直接顺着漕河开去各处卫所了。”

“不过,咱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浙江厂的一部分,中都、南直隶的大厂,还在北边的清江县。”

“原来已经到了淮安了。”张忠闻言不由嘀咕道。

据张忠了解,淮安这个地方啊,号称天下之中。

北络黄、淮,南通大江,西联汝洲,东抵海州,可以直入东海。

所以淮安可以说是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

“我们会在淮安停留吗?”阮安好奇问道。

“船上的物资需要重新补充,所以我们会在此停留几日。”张忠解释道。

“那便好,我也可以趁机去见一个老朋友了。”阮安笑道。

“是谁?”张忠不由好奇问道。

“漕运总兵官平江伯陈瑄。”阮安解释道“当年我治理漕河时与他交情不浅。”

“原来是他呀!”张忠闻言恍然道。

但凡对漕运有过了解的人都不能无视此人。

这个平江伯有两点让张忠记忆深刻。

其一此人督理漕运三十年,可以说此人奠定了明朝的漕运制度。

其二平江伯陈瑄是个二五仔。

建文四年(1402年),靖难之役时,陈瑄升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统领水师,镇守南京江防,以抵御燕军。

但他却在燕军抵达浦口时,主动率水师迎降,使得燕军顺利渡过长江,攻入金陵。

在朱棣登基后陈瑄因有“默相事机之功”被封平江伯。

要说建文帝朱允炆败得不冤,实在是他身边的二五仔太多了,那个守卫金川门(位于南京城西北面)的朱橞和李景隆不也是开门迎降的吗?

“呦呦嘿”

一阵号子声让张忠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副此生难忘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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