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张御医当即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有那么几分微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张御医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慈安宫,一眼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太后,他们一下心也慌了起来。
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孙公公眼睛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怒瞪着张御医,“快救太后娘娘啊,若是太后娘娘有个好歹,不但你们掉脑袋,你们的全族都得陪葬!”
张御医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强行稳住心神,“公公莫急……”
“不急,你看太后娘娘都什么样儿了,咱家如何不急……你们领赏的时候可一个个的都很热心,快,急救……”
尤其又事关尊贵的太后。
很快,皇后,姚太妃这些重量级的人物都来了。
皇帝自然也知道了,不过来的比她们晚了半刻钟,是带着沐贵妃一道来的。
孙公公这变了音调的声音,在这紧张惶然的时刻里显得尤为的刺耳又令人心烦。
可张御医却心虚,不敢怼他,只得憋屈的认了,脑中用力的想着如何急救的措施。
后宫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张御医整个人现在都如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身在宫廷就是这般,一朝富贵滔天,也能一袭地狱无边。
总是富贵和风险是共存的。
今天的皇帝倒是看着精神不错,原本的咳嗽都仿佛好了一般。
尤其是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看着不在那么的苍白了。
但在看到太后的状况后,当即面色阴沉起来,“张御医,母后若是有什么不测,朕定不饶你。”
咳的撕心裂肺的,慌乱之中抽出袖子里的白帕捂住了口唇,明显的感觉好像堵着心口的一块东西被他吐了出来,他有些紧张的合上帕子。
同时也感觉头脑一轻,他怔怔的垂眸,缓缓地张开帕子一角,看到里面一块黑色的血块。
皇帝身子轻晃了下。
可此时经过他的针灸以及灌药的,太后不但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反而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口里吐着白沫子,显得极为凶险。
令看着的人都心惊肉跳的。
皇帝和太后的感情十分深厚,尤其是母子俩在宫廷里倾轧多年,一路腥风血雨走出来的,此时母后这般,皇帝又急火攻心下,当下就咳嗽了起来。
正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张御医惶恐的跪倒皇帝的脚前,“陛下,臣无能,不如请,请燕王妃来吧……”
这个时候的张御医已经不在想着争锋了,顺便将太后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临千初。
同时也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陛下……”皇后紧张的看着他。
皇帝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后站在他的旁边。
他若无其事的将帕子塞回到袖子里,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背,面色一片沉寒。
皇后的这几句话不可谓不犀利。
同时也道出了事实的关键。
皇帝不说日理万机,却手头上总有着批不完的折子,这后宫的事,就多被太后规定,不许拿去烦皇帝。
然而皇后却有些犹豫了,看着太后目前这个状况,临千初若是来了,将人救过来自然皆大欢喜。
可若是救不过来……
心里对这个张御医分外不喜,不由冷了脸道:“张御医你放肆,昨日燕王妃说太后娘娘乃是阴虚内热,说的那般清楚,你偏说阴虚火旺,还很是骄傲自负的不但不虚心,反而还奚落燕王妃,此时出了岔子,就想令燕王妃为你担过,真是有违医德……”
张御医只有满面惶恐,连连称罪的份了。
皇帝震怒,当即对外吩咐,“来人,绑了,拉出去,若是太后玉体无碍则罢,若是……诛族。”
张御医连求饶都不会了,当即身子就软成了泥巴。
况且皇帝被政事缠身,也顾不上后宫的事。
此时闻言,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恨不得上前踹张御医一脚,但身为帝王,有些事只是想想,哪里会真的有失体统的去做?
但话语却如刀锋一般直割着张御医的脸皮。
不由看向沐贵妃,可她好像心神不属的,不知在想什么。
她们本就挨着站在太后的榻前,便不着痕迹的在她后腰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沐贵妃瞬间回神,看到姚太妃的神色,顿悟。
任人犹如拖着破布袋般拖了出去。
满心都是悔不当初,自己真不该一时意气用事,争一时之锋,给家族带来了灾难。
姚太妃压着要上翘的嘴角,看吧,这就是结果……
姚太妃也点头,“哀家也不赞成……”
守在榻前的孙公公闻言满脸惊讶的看了看姚太妃又看了看沐贵妃。
她们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分明不是还极力推崇燕王妃的吗?
当即伸手扶住燕盛帝的手臂,声音绵软的道:“陛下,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还是先想法子救太后娘娘要紧……”
不用沐贵妃提醒,对于燕盛帝来说,临千初此时就如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命令林公公,“速速去请燕王妃!”
眼见林公公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沐贵妃却美眸微凝了下,“陛下,这,燕王妃虽然医名在外,可她毕竟年纪轻轻,太后娘娘凤体如此贵重,会不会太冒险了?”
除了故步自封,还心高气傲,这才是最可恶的。
燕盛帝闻言很是不耐的道:“不信她,也没有合适之人!”
临千初就这样半夜被挖起来了。
今儿怎么在陛下面前就反口了?
然而,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忧心忡忡的,他将要脱口的话憋了回去。
此时的燕盛帝因满心怒火,他病体缠身多年,对太医那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太过了解,明明可以三付药就好的事,他们怕担过定会六付药才行。
听到林公公来,她这才不急不忙的整理衣衫,发髻的。
就连燕少淳和临老夫人因提前得了临千初的嘱咐,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但表现的还是相当惶然。
燕少淳从西屋进了她的东次间道:“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不止是她,整个将军府都因林公公的亲自到来而一时兵荒马乱起来。
临千初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之前见张御医如此坚持己见,她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也算到了太后病情的爆发时间是在深夜里。
所以,她就没有脱衣,而是闭目在床榻上假寐等待。
计划真是顺利极了。
临千初顾不得见礼,直接奔向太后的凤榻。
当看到太后的情况后,她当即拧了下眉头。
毕竟太后也是燕少淳名义上的嫡母,此时太后如此境况,他也理应前去侍疾的。
一行人披星戴月的进了宫,整个慈安宫里一片凝重。
见到她到了,都眼睛亮了亮,就连姚太妃都是。
想必太后这阴虚内热之病也非一日了。
而张御医等人一直用药控制着,起到的也只是粉饰太平的作用。
所有的内热一直被压制,然而,在爆发的时候,张御医又加重了药量。
就算她有心里准备,也没想到太后此时境况如此危急。
好在她还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否则,她若托大明天再来,真的恐怕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那美眸里尽是思念还有多情。
燕少淳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是他却无视了。
甚至可以说从进了慈安宫后,从头至尾的都没有给她一个目光。
所以太后才这般凶险的状态。
临千初背对着众人,借着宽大的袖子,悄悄拿出一粒透明水丸,趁着所有人没有留意的时候塞入太后的嘴里。
但她却没有看到,沐贵妃在谁也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美眸放肆的停留在燕少淳的身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逃避般的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在心里狂乱的嘶喊着。
她的少淳哥哥不会爱上临千初的。
因为他的目光全都在临千初上,仿佛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似的。
沐贵妃总算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这一点,眸里的情意渐渐凝固。
心里那种从未有过的慌乱,一下就吞噬了她。
临千初有什么值得少淳哥哥喜欢上她?
要身份,临千初不如自己。
要容貌,她就算与自己平分秋色,可少淳哥哥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
她和少淳哥哥之间那么多的回忆,她不信,他已经忘记了。
对,他一定是在报复她。
报复她当日背叛了他。
这是姚太妃等人第一次见她出手医病。
那些尖细如芒的金针在她那素白的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快,稳,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知怎么了,看着她这般优雅从容的动作,让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所以,这一定是少淳哥哥在责怪自己,在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她在心里喃喃道:“少淳哥哥,临千初很快就不会碍我们的眼了,这个女人该死,她不该试图染指你,还给你带来那么多的耻辱。”
整座寝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个素手执针的女子所移动。
女子从进来到此刻,并未有半分惊慌,那张芙蓉面上有的只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中,身上仿佛注入了万丈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就连沐贵妃都怔住了,忘了所有。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临千初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只是徒有虚名,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临千初这般手法,一看就是做惯了的,绝不是一天两天才成的。
不但有真材实料,或者更确切的说,临千初一直在隐藏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