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千初眸光低垂,纤细的手指描绘着茶盏的边缘,唇角勾着极淡的笑意,淡淡的开口道:“我笑,这一次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这岂不是更让西关王放心了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顿时了然,“没错,这样更加增添了一份可信度,只会让西关王越发得意。”
“得意会忘形,相信这次西关王在劫难逃。”皇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志在必得。
燕少淳正要开口,就见临千初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恐怕还不够!
燕少淳微微一笑,果然是他的阿初,他们竟然如此的默契,相信她截下来的话正是他所想的。
……
暮春时节,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缠缠绵绵的花香。
锦绣宫曾经有多繁华,此时就有多么的萧索冷清。
只听临千初道:“若是想要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两个人!”
“两个人?”燕少淳想的是一个人,怎么又多了一个?
皇帝捏了捏眉心,“是不是朕整日被堆积如山的奏折给折磨到了不会思考的地步了,竟然反应不过来了?”
“诶呀,自由的空气真好啊。”
“所以说,还是低调做人的好,免得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容易粉身碎骨!”
“可不是,有些人就是不惜福,明明得了圣眷,却还不安于室,自寻死路!”
可侍卫把守的门前却多了许多花枝招展的宫妃。
个个穿着颜色鲜艳又艳丽的春衫,娇笑声传出去很远,和里面的死气沉沉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几人是曾被沐贵妃打压过的宫妃,一直敢怒不敢言,如今沐贵妃被幽禁,不让进去,她们只能在外面痛快一番了.
几名宫妃一下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看到一名女子收了笑意,“呀,我莫不是眼花了,来的那个好像是燕王妃啊……”
其他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名女子不疾不徐向她们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木着脸的丫头,不是燕王妃是谁?
水兰站在里面实在是听的愤怒不已,对着高墙外面恨声道:“要说你们滚远了说,我家娘娘得宠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巴巴过来谄媚讨好的,现在只是被陛下幽禁,你们就过来耀武扬威了,真是好不要脸。”
“诶呦呦,还豪横呢?莫不是还做着能复宠的梦吧哈哈笑死人了……”
“可不是,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当谁不知道是怎么着啊……”
“是啊,陛下真是宽容,想要惩罚,冷宫多好的地方啊……”
临千初听着她们奚落嘲讽沐贵妃的声音,以及幸灾乐祸的嘴脸,只觉得她们更可笑。
但她却神色淡淡的,“刚刚来的时候,听说陛下要去御花园散步,那里的花儿相信开的是最好的。”
顿时有人幸灾乐祸的道:“这下有热闹看了,敢肖想人家夫君,人家正主找上门来了呢。”
她们虽是宫妃,可品级太低,所以,临千初无需向她们行礼,但她们也无需给她行礼。
“燕王妃,你也是来赏花的吗?”
秋吟看着迫不及待的几女,抽了下嘴角,“主子,陛下好像啊没空去御花园吧?”
“我说的是‘听说’这两个字才是重点。”
秋吟:“……”这也行?
几名宫妃当即愣了下,随即难掩激动,“诶呀,我突然想起刚刚从御花园里古来的时候,一方帕子落了,我去寻下。”
“妹妹等等,我帮你……”
“我也去……”
两名禁卫不敢耽搁,开门,放她们进去了。
偌大的锦绣宫里,只有沐贵妃和水兰主仆二人,显得越发的空荡和萧索。
水兰正气咻咻的站在门口处,见临千初进来,满面敌意,“燕王妃也是来示威的吗?我家主子已然失宠了,就算你再示威,也没有成就感,请回吧。”
临千初到了门口,那两名禁卫原本想要阻拦的,只是在还未阻拦前,她便拿出了帝令。
二人当即屈膝。
临千初:“开门。”
临千初走进殿里,里面寂静的仿佛没有人一般,门窗也是关闭的,整个殿中光线暗淡,使得门口投注进来的这束光格外的柔软。
临千初直接往东暖阁走去,她相信,沐囹浅就在里面。
果然,绕过屏风,就见她正在做女红,手中已然是一个快成型的婴儿老虎鞋。
临千初不予理会,直接往里走去。
“你要做什么?”被无视的水兰气的小脸一下涨红,想要阻拦。
却被秋吟一把扯住了,木着脸道:“水兰姑娘,主子们不过说几句话何必阻拦呢。”
沐囹浅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点讨厌。”
“我知道。”临千初坐在了她的对面。
沐囹浅将鞋子放进精致针线笸箩里,“怎么,来看我热闹的?”
她的面色恰静平和,去了华贵,少了雕饰,身上多了一股子清新自然,反而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她的突然到来,并未令沐囹浅惊讶,而是好像她知道她一定会来似的,“感觉还能看吧?没进宫前,一心都扑在琴棋书画上,忽略了这些生计之本,现在拿起来,却觉得乐趣多多,你看,经过反复研究,竟然做成了。”
临千初也很平静,还认真看了看那可爱的小鞋子,诚实的道:“我虽然不会,但还知道好赖,稍微有些粗糙,不过感觉你还是挺有这方面天赋的,若是多多练练,相信会更好。”
临千初知道她说的是谁,微微一笑,“人的一生,没有谁可以预测未来会如何,也没有人知道,这一生都要经历什么,也许只有到了尽头,才会回顾……”
“嗤……”沐囹浅突然笑出了声,“说的老气横秋,让我以为你以垂垂老矣。”
临千初的目光看着关闭的窗户,目光虚空,“是啊,我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可我的心却已经疲惫了。”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临千初似笑非笑。
沐囹浅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想不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就是你的这份特别才是他爱的吧……”
她的目光有些缥缈,“那一眼,我以为就是一生……”
“主子,燕王妃她……”
“你是想问,她欺负我没有?还是想问什么呢?”沐囹浅回过神,声音和悦的看着水兰道。
随即,她微微一笑,“放心好了,她不是那种人,她是真正的骄傲,真正的肆意洒脱,她的睿智令我们这些心中充满邪恶的人感到惭愧……若我们爱上的不是同一个男人该有多好,我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了……”
……
待临千初离开后,水兰心急如焚的扑了进来,看到自家主子完好无损的呆坐在原处,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以为临千初是来报复她家主子的,可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什么都做不到。
端王府
端王府中门大开,白幡飘荡,只是却无人前来拜祭,显得格外凄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端王在这一天体会到了。
“主子……”水兰一下哭了起来。
“傻孩子,你哭什么?我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做不到与她为敌了,唯一……”
她没有说的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罢了。
就在这时,门口一暗,端王填着纸钱的手一顿,缓缓看去,竟然是临千初!
他眸色一瞬间暗沉如夜,“你来做什么?面对我母妃,你不觉得羞愧吗?”
临允娴闻言回头,一眼就看到临千初,心里冷哼,终于来了,不过脸上显得很气愤,“大姐姐,这下你满意了吗?太妃不欢迎你,你走。”
灵堂里一片死寂,只有堆满了香炉的香火飘飘袅袅。
燕倾翰披麻戴孝,跪在姚太妃的灵柩前,眉眼低垂,机械的烧着纸钱。
临允娴也是同样的装束,只是她满面哀戚,无声的抽噎着。
临千初微微勾了下唇角,但脚步不停。
黄昏之时的夕阳总是会释放出它最后的美丽,在白幡的衬托下,竟然多了几分凄美。
临千初直到了凉亭里,双眸微眯的迎视着橘滟的夕阳。
死者为大,临千初并未与他们争口舌之快,而是默默地上了一柱香,转过身时,目光看着燕倾翰,“方不方便说几句话?”
可燕倾翰却是垂着眼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一般。
临千初提步就走,只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跟来的脚步声。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人做错了事,却还可以如此的理直气壮。
临千初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若你觉得你母妃的自尽,非要安在我身上你会好受一些的话,随意就是,只是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你真的就能痛快吗?”
“那我母妃算什么?”燕倾翰近乎低吼了一句。
“你是来道歉的吗?”端王眸里阴沉冰冷,话语却是明显的嘲讽。
临千初头也不回,“我临千初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又何来的道歉?”
“临千初,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燕倾翰发出最后的警告。
“呵,若要真的追根溯源的话,”临千初转过身,向他走近一步,“我从小就被人使用禁术,驱混夺魄,无处安身,我妹妹又被人使用了摄魂,如今消息还未过来,那么端王可否告诉我,这一切你真的可以做到目下无尘,心下无痕,不知道是你母妃的手笔吗?试问谁的委屈就是该受的呢?我护国将军府的人真的就那么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