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双手握住明镜的手,靠着她的双膝蹲了下来,用尽全力地控制明镜激动失控的情绪。
“大姐,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的确欺骗了您,但是我们是有苦衷的。”
明镜眼中含泪说道:“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什么人?如果,你这位操盘的棋手一招失手,棋局适得其反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
“有过。所以,我很内疚。”明楼的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错了。对于姐姐来说,我是情理双亏的人。”
明楼低下头,屈下一膝,调整了一下讲话的节奏。有的时候,他恨自己每次讲话都在思考,从无真性情流露,他深知习惯成自然,他并非刻意为之,但是,在明镜的眼中,真的太虚伪,太假,太可恨。他自己无力纠正,恨自己心态过于保护自己,心理已经很不正常。
“姐姐孤独,痛苦。二十年前姐姐放弃了唯一一次‘真爱’,为了把我和明台养大,
您牺牲了应该属于您的爱情生活。您苦心营造的一个家,被我们给打碎了。因为,国
碎了,家碎了,您的心也碎了。血与火锻造了我们的坚强,我和明台都是军人,军人
是国家的脊梁!我们无愧于家国,无愧于军徽,我们唯一愧对的就是姐姐。”
说到此处,明楼千不该万不该,他居然下意识地去看手表,刚刚动了情的明镜一下就心火直窜。
“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嫌恶吗?你回家,你诉苦,你认错,你不是屈服于亲情的压力,你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在你的心里,任务高于亲情,你跟明台比起来……你?”
“明台让您怜爱,是因为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对于亲情、爱情,甚至信仰,他都有
选择的余地。可我,没有。”明楼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了。
果然,明楼的这句话打乱了明镜的思想,打乱了明镜要质问他的次序。明镜的思
绪跳跃、混乱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明楼站了起来,很严肃,很着急地说。“大姐,您听我说,
日本人有一列火车满载着三十节车厢的生铁要开往满蒙,这批物资对我们来说,太重
要了。为此抗日组织要在火车驶出车站后站实施‘脱钩’方案,将这批货运往皖
南根据地。”
镜愣愣地看着明楼,终于平静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您设法上那辆列车。”
“可那是货车。”
“不是货车,日本人怕路上抗日分子打这批物资的主意,用的是普通列车,前面的车厢还载有日本华侨。押运物资的日本宪兵都化装成乘客,但是他们身上都有武器,列车
一旦遭到攻击,他们就会大开杀戒。我们的目标就是等列车驶入预定地区之后将后面装载生铁的车厢脱钩,尽量不惊动车上的宪兵,保护车上的旅客,把行动连带损失降到最低。”
明楼看看表,加快语速,“您将以带着明台骨灰回苏州安葬为由,登上那辆列车,阿诚会陪着您,还有会有一支行动小组以护送您一路掩护。”
“明台会上车吗?”明镜突然插话。
“会,他和黎叔那一组的任务是配合小分队,将列车开往皖南,接着从皖南根据地转道去延安。”
明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大姐,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要提醒您,桂姨是日本间谍。”
“什么?”明镜的眼珠子瞪圆,张着嘴,难以置信。
“但是,我们现在得留着她,您还得带上她一起上火车。”
“为什么?”
明楼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计划是郭汝缜安排的,自己在这个计划里只是将计划进行传达而已,可是他却不能告诉明镜。
“一切自有安排,大姐,您切记,上了车就听阿诚指挥,他会保护您安全抵达苏州无论如何不要露出破绽,特别是对桂姨。”
“那桂姨呢?”
“阿诚会牢牢控制住她,到了时候,会有人解决她。还有,为了把戏演足,我让大
堂哥在白云观为明台打醮三日,大姐您一定要去哭一次丧,记住带着桂姨,只有这样,您才能名正言顺抱着骨灰盒上火车,您上去了,阿诚的小分队才能上去,这才是关键。”
在郭汝缜的计划里,能安排自己人上车才是关键,只有自己的人上了车,才能在行动之中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明镜听明白了,点点头。
“大姐,我得走了,咱们姐弟之间的不和睦还得接着往下‘演’。等您下次回来,明
楼再向您请罪吧。”
明镜冷笑:“你还知罪么?”
她这一冷笑,明楼倒放心了,这证明她又恢复了大家长的
状态,证明她并没有被一系列的“欺骗”行径打垮。明楼笑起来,道:“大姐就是大姐,有气度,能包容,我真
的是由衷佩服。”
“呸!下次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永远不再弟弟们面前落下风。
“那我就先撤了。”
“滚吧。”明楼站起来,打开密室的门,请明镜出来。
姐弟二人走到小祠堂门口,明楼忽然对明镜做了一个的小暗示。
明楼大声道:“大姐!您为什么这样顽固不化呢?明台是捡来的孩子,我才是您的
亲弟弟!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来历?让您这样费劲心思,他已经死了!他死了!今天去面粉厂救你的人是我,我才是明家的人!”
明镜虽然知道他做戏,可是那一句“他有什么特殊来历?”摆明了讽刺自己是否行
为不端。没想到明楼撩拨人心火的本事,可谓得心应手,明镜刹那间一股气凝上心田,狠狠地给了明楼一记耳光,打得他口角顿时溢出血丝,步履踉跄。
明楼顺手打开门,显得很是狼狈,说:“我真怀疑,您是否精神出了问题。”说完,飞奔而出。
明镜此刻醒悟过来,捶胸顿足地哭起来,追了出去。
明镜顺着楼梯追下来,边追边喊着:“明台,我那可怜的小弟。明台!你们把小弟
还给我。”
桂姨赶紧上前搀扶明镜。
明楼一边跑下来,一边擦拭口角边的血迹,走到门廊下,对仍旧跪在那里的阿诚
道:“我们走!”
阿诚会意,从台阶上站起来,跟随明楼往外走。
明楼上了汽车,阿诚立即开车驶离明公馆。身后是明镜的哭声和稀里哗啦砸碎餐
具落地的声音。
大姐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了,配合有效,明楼心中掠过一丝暖意,不过明楼的心里还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自己堂堂军统“毒蛇”,***“眼镜蛇”,怎么忽然被郭汝缜给跑起了任务?
明楼居然成了郭汝缜手下的交通员,好个郭汝缜。
“阿诚,上次安排你查姓郭的的身份,还没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不过查找我党断线情报人员已经引起了南方局高层的高度关注,估计很快会有消息。”
明楼闭上眼睛,其实对他涞水郭汝缜的身份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是参与抗战,就都是战友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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