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宁细看此人虽然属于蒙古人,但是却不是其他蒙古鞑子可以比拟的,他确实智计层出不穷,而且谈吐间引经据典,不亚于当世的任何大儒。想来元帝国确实地域辽阔,没有哪个朝代可以比拟,他看着台下年轻俊杰们一个个都相形见绌,哑口无言,于志宁看了泰山派的白玉道长一眼,心里嘀咕,白玉道长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自己尚未出手便请他料理,于情于理都不可行。况且他现在紧闭双目,心无旁骛的模样自然是给他这个主人一些面子。一切杂事自然要等他岳阳派的掌门人拉扯旗帜,大家才好分陈列说。于志宁给了立于中央的女儿于连敏一个退下来的眼神,于连敏点点头,退到白玉道长的一旁。于志宁起身双手负背,一股睥睨一切的内劲暗暗在他周遭升起,大家都是吃了一惊,这个于志宁,没想到内功居然如此之高,比之白玉道长等绝顶高手也差不了多少了。那蒙古人也是一惊,心中道:“这于志宁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内功居然如此了得。他现在对着许多人施展无尚的内功,意在威慑于我,不过我也不是这样便可恫吓退却的。”他眉头微扬,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说:“哪位大贤能驳倒我此番言论,区区在下便就此离开,从此不再踏足岳州境内半步。”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于志宁上前一步,一身正气凝射四方,他义正言辞地说:“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我等皆是皇皇华夏子孙,这国仇家恨几时能忘?敢问这位仁兄,要是你父兄被人所杀,该当如何?”那蒙古人不假思索的随口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必定以血还血……”他刚说完那个“血”字便知不妙,自己陷入了于志宁设下的陷阱之中了,所以他立刻住口;但是众人都已经全然听见。于志宁道:“你说的不错,父母之仇尚且不共戴天,那国仇更是仇深似海,你我所处部族不一,所持道义自然不尽相同。你辅你的蒙古正统,我复我的锦绣河山,所以从根本上我们就是敌人,没有什么情义可言。”
于志宁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论慷慨激昂,说得在场的人热血沸腾,都吆喝着为于志宁喝彩,有的甚至吹起了哨子。此刻那个蒙古人捉襟见肘,不知道如何作答,便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三个暗红色锦袍的大汉走到了拿蒙古人的面前,那三个大汉头顶剃了些奇奇怪怪的发饰,并把其余头发编成辫子。其中一个叽里咕噜地贴近那蒙古人的耳朵说着什么,似是蒙古语,故而没有人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那蒙古人无奈一哂,道:“春秋时期,墨翟提倡’兼爱’与’非攻’等信念,因此墨家信徒甚多,到了后世依旧有墨家游侠足迹踏遍天下,在下以为墨家此念用于今日再恰当不过,各族互相依附,互相守信非攻,于掌门以为呢?况且拥戴我蒙古大皇帝陛下,于岳阳派也是富贵无穷。”
众人这才明白,这个蒙古人估计是朝廷的鹰犬,现在江南各地起义不断,朝廷为了安抚武林中的帮派不要轻举妄动,只能以富贵功名来诱导这些门派不要跟随起义的叛军胡来。猜想到这个蒙古人的来意之后,于志宁大义凛然地说:“多谢仁兄好意了,我派皆是山野草莽,无福享受朝廷富贵,且古人云:’富贵一时,名节千古’。于某就算舔着老脸助纣为虐,不为自己的百年之后的名节着想,也要为门下弟子和仙逝的师辈着想。先辈立业不易,岂可让他们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儿孙将来行走江湖,要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那如何让他们有面目立足于江湖?仁兄所说的共镶元帝,恕难从命。”
白玉道人见岳阳派的掌门于志宁如此倔强,心中好生佩服,他起身看了一眼那四个蒙古人,那三个暗红色锦袍应该是能言善辩者的属下,那人五官端正,浓须如瀑,颇有岑彭之美。观其身雍容华贵,富态大度,应该不是等闲之辈。白玉道长瞥了他一眼,道:“你这鞑子倒是能容常人之所不能容,不过我汉人是不会和你们蒙古人勾勾搭搭的,于掌门该说的都说了。你滚吧!”那蒙古人呵呵一笑,眼见是说服不了这些江湖汉人了,那蒙古人将紫金软鞭从腰间取出来,然后轻轻敲打在自己手上。那紫金软鞭是打马所用,尽显主人身份尊贵。那蒙古人道:“既然说不动各位前辈高人,那小可只能不要脸一回,使用些卑鄙手段扫除欲要对我大元朝廷不敬的人了。”
白玉道长和于志宁心中跟明镜似的,这蒙古人说的对大元朝廷不敬的人,在场的人都是。看来他来比武招亲是假,剿杀抗元义士是真,不过想要凭借那三个暗红色锦袍人就料理在场的人,只怕不可能。白玉道长道:“那便亮出你们的冰刃吧!老道还怕了你们不成?”那蒙古人对那三个随从道:“三位史师父,这位大德刚刚你们也听于掌门介绍了,乃是泰山派的绝顶高人白玉道长,世人皆知白玉道长剑术通神,内功更是当世一绝。你们便向白玉道长请教一二吧!”那三个姓史的随从一齐上前三步,站定之后各自从腰间拔出了一刀一剑一钩。白玉道长两指夹住剑柄,然后手指向上一拖,手中青光闪动,长剑已然脱鞘在手。看着这手帅气的拔剑气势,穆云平心中感佩十分,自己的剑法固然上层之作,但是终究火候不够,就像是一个小孩拿着百万家私,却不知道有何用处,相较于这位白玉道长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玉道长右手倒拖着长剑,剑尖砥砺在地上,他看着这三个姓史的神秘人,脸上始终阴晴不定,他左手虚引,右手捏了剑诀,云淡风轻地说道:“来者是客,请吧!”
那三个姓史的互相对视一眼,那使刀的扬刀斜劈白玉道长的胸前“天突穴”,那使剑的由左下向右上斜刺其手臂“天府穴”,而那使钩的则是弯腰刺勾白玉道长的腿部“殷门穴”。白玉道长见这三位姓史的家伙出招如此险恶,只要被三人同时击中这些穴道,再稍加用力,那整个人就要被他们撕成三块。白玉道长适才紧闭的双目登时大来,一道凶煞的杀气从他的眼眸中爆射开来,只见他右手举剑,左手虚晃,一招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如乌龟的剑法在这史姓三人中间游曳,虽然看似轻飘飘的,但是每一个抬剑的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封住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刀、一剑、一钩。
四人这便各自拆了一招,白玉道长此刻红晕起伏,不似刚刚那般如同枯木一般死气沉沉。那三个姓史的都是大惊失色,这老道剑法果然强得离谱,饶是三人齐头并进,都不能进其身半步。那使剑的姓史人吐了一口痰之后由衷地说道:“岱宗神剑,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白玉道长使的正是“岱宗神剑”剑法,这是白玉道长在参考前人典籍和泰山风光之后,自创的一套剑法,其内含道家修炼心法,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如乌龟,虽然快慢不同,但是内在却有一番机理。要是该快不快,那便接不住敌人攻来之势,要是改慢不慢,那行迹必定被敌人料知,然后出手破去其招。白玉道人先用五年参悟剑招,再花十年时间打磨其中旁杂无用的东西,这才使“岱宗神剑”一跃成为绝顶的武功,白玉道长凭借这套剑术方能跻身于当世宗师之一。
白玉道长瞥了一下那使剑的史姓人,意味深长地说:“阁下的飞天一剑也是俊得很,贫道原来以为山西’史家三通’皆已经仙游,却不想是兄弟三人隐姓埋名,去做了朝廷的鹰犬,可悲可叹!”于志宁一听白玉道长说了个“史家三通”之后脸色复杂起来,有震惊,有不可置信,还有惶恐之色。他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三个姓史的人哆嗦道:“他……他们是……山西史家三通?”白玉道长点点头,道:“能使飞天一剑、遁地一刀、破空一钩的人,除了山西史家史通典、史通志、史通考之外,复有何人?也许史家三兄弟将这等神功传给了子侄也未可知,但是这三位年纪五六十岁了,况且长相颇为相似,除了史家三位大才,应该再难见到这样的绝世人物。”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甚为得意地大笑起来。那使剑的史姓人颐指气使地朗声道:“我便是史通典了,这位刀客是我二弟史通志,这位使钩的是我三弟史通考。我等隐姓多年,没想到还是被泰山的高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惭愧之至。”白玉道长眉头微紧,丝毫没有坐下叙旧的意思。他嫉恶如仇地痛喝道:“你们确实该惭愧之至了!山西史家先烈史承志老先生曾追随文宰相对抗元蒙,至死不渝,其铮铮傲骨谁人不仰?而你们作为史老先生的子孙,却不顾礼义廉耻,败坏史家忠烈门风,卑鄙无耻地投靠自己的敌人,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死后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史家的先祖?常人若是如此,只怕要汗颜得遁地以避开熟人,你们却恬不知耻地得意洋洋卖弄自己昔日名号,看来你们兄弟三人连最起码的羞耻之心也没有。你们三人现在作为孛儿只斤家的看门狗自视甚高,百年之后,只怕千千万万炎黄子孙饶不得尔等枯冢墓地。”
那史通典、史通志和史通考本来神气十足的脸上都是霎时一愣凝,以他们兄弟三人在江湖上的威望,本以为白玉道长会客客气气地和他们寒暄一番,没想到向来潇洒不拘的白玉道长确定他们是“史家三通”之后,直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谩骂,丝毫不留情面。三兄弟即羞又恼,手中兵刃被他们捏得“咯咯”作响。先前那个蒙古人微笑到:“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伺。’白玉道长乃出家之人,难道还看不破这俗世繁琐之事么?”白玉道长冷哼一声,说:“老道先是华夏子孙,再是出家之人。便请你的三个狗奴才进前喂招吧!”史家三兄弟听白玉道长居然直接呼唤他们为“三个狗奴才”,心中登时火冒三丈,也不再顾及史家与泰山派的昔日交情,举起了各自的冰刃再次攻向白玉道长。众人惊呼一声,这史家三兄弟身法古怪奇特,似乎不是中原地区的家术,更像是西北边高原上一个叫青海猎鹰堂的武功路数。
白玉道长心中呢喃道:“原来这三个狗贼拜了青海的猎鹰堂的魔头为师,这也没什么,却不该谄媚蒙元皇帝,败坏我汉家子弟声誉。道爷今天便让这三个狗奴才见识见识我泰山派’岱宗神剑’的厉害。”只见白玉道长身姿倾斜,一只脚微微弯曲,一只脚打直斜行,左手捏个剑诀,右手疾挥长剑,那长剑青光一闪,剑速惊如闪电,剑影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四剑变八剑。史家三兄弟都是一惊,这多年不见,这白玉道长居然如此强横,剑速快到了如此地步!
史通典心想自己要不快点出手荡开白玉道长的来剑,只怕他这八剑旋即便要变成一十六剑,那当真是险象迭生了。他瞅准白玉道长手臂全无遮挡,便把握住白玉道长使剑的一个空挡,将长剑在周身画了个半圆,然后挺向白玉道长手臂上的“孔最穴”。他道只要斩断白玉道长的孔最处脉络,那他内劲就使不上来,只要内力窒滞,那谅他剑法再高,也如同三岁孩童舞剑一般无甚用处。史通志和史通考都是史通典一天生的胞弟,只是落地时辰不同而已,但是三人向来心意互通,此刻大哥史通典朝他们使了个眼神,他的想法二人便心知肚明了。史通志大开大阖的一刀“噗噗”地破开白玉道长的两剑,然后虚攻其左手“尺泽穴”,令其回剑封挡,好让大哥史通典挑其右手的“孔最穴”。而老三史通考则是运钩尽量和白玉道长虚以委蛇,以分其心。
就在众人为白玉道长担忧之际,白玉道长已经对于史家三通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他适才弯曲的脚登时飞起,呼呼一脚踢翻史通志的遁地一刀,然后宽大的道袍一撩,如同一只飞鹏从天而降,史通考一怔之际,其又被白玉道长抬一脚踢到了小腹,倒退出去几丈远这才定住去势。而此时史通典的长剑已经快要递送到白玉道人的右手孔最穴,白玉道长抓住时机,身子一扬,将剑从袖子下斜刺出去,正好挡住了史通典长剑来势。这一番惊人的打斗,台下的人都鼓掌喝彩,这白玉道长剑法之高,果然名不虚传。
穆云平心道:“我虽然得了剑圣裴旻的绝世剑谱,但是想要练得如同白玉道长这般神鬼莫测,没有三十年只怕办不到。而现在的我,最多也不过是和史通考打个平手,却无法撼动他的两个哥哥。”见白玉道长与史家三通打得惊天动地,穆云平心中十分向往,而且白玉道人以一敌三,丝毫不落入下风,内功和剑术实在深厚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