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暻總武功高莫子羟等人太多,眼力劲更是不能以道里计算,他见穆云平使剑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剑走偏锋,全然不是一般剑师能达到的境界,再看他运剑的姿势便看出来他的剑法高得离谱,也不是莫子羟这些阿猫阿狗可以相提并论的。那长剑撕裂气流的尖锐声让唐暻總额头冒了冷汗,但势成骑虎,他想要收掌已是不能之事。唐暻總本想直拍穆云平的左胸“天池穴”,以致其气息不顺,出手迟缓,却不想对方剑术高超,一剑直削自己手掌,另外一剑已然不守,因为他那神来一剑料定自己必然不敢再送掌前进,而是疾步斜挑自己额头“神庭穴”。唐暻總知道自己若是硬攻其“天池穴”,最多不过是令其气血不顺,口吐逆血,但自己右掌必定被其一剑削下来,“神庭穴”也要被其一剑刺穿脑袋。
权衡利弊之下,唐暻總只能变掌为爪,他左肩上的海东青立时盘旋起来,对着穆云平尖声长啸,像绸缎被撕破了一般。唐暻總想要猛攻穆云平的来剑,他爪法来去自如,威风凛凛得如同鹰击长空一般势不可挡。唐暻總此手是为了使穆云平知难而退,放弃刺击自己脑门神庭穴的想法。穆云平心知唐暻總此刻的所思所想,他轻声一笑,剑柄左转,剑背“当”的一声敲在唐暻總的手背上。穆云平虽然看似轻轻敲击了一下唐暻總手背,但是力道却大得出奇。“啊哟!”唐暻總手背一阵剧痛,连忙缩手,再图别计。但是穆云平压根没有打算就此止步不前,而是剑光闪闪,依然用剑背从左斜拍他的神庭穴。“啪”的一声,唐暻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穆云平使的正是“裴旻十八剑”中的第一招,只是中途一再变幻,让唐暻總看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对付。
看着躺在地上摸着自己“神庭穴”心有余悸的唐暻總,穆云平嘿嘿一笑,欲要还剑入鞘,但是唐暻總的那只海东青嚣叫喋喋,让人心烦意乱。穆云平纵身一跃,竟然跳得一丈多高,他手持剑柄,依旧弹剑拍打那海东青的腹部,只听“噗”的一声,那海东青被打得着实不轻。“咯咯”惨叫两声,噗嗤噗嗤地扇动翅膀飞走了。穆云平用剑指着它飞去的方向骂道:“你个肥鸡,下次逮到你非做成烧鸡不可。”众人嘻嘻窃笑,他们即为穆云平剑法高强而惊愕,也为他言行滑稽可笑而哂笑。唐暻總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还真的怕穆云平一剑刺死了自己养了五年的鹰隼。而穆云平只用剑背拍打它的腹部,可见没有打算杀了这只海东青。它逃走了也好,只要摆脱了这个混小子,自己有的是办法唤回自己的海东青。
穆云平“咻”地迅速还剑入鞘,然后将长剑搭在了唐暻總的右肩上戏弄道:“我适才不想和唐公子交手,就是怕出现现在的局面,那如何叫公子下得台来?公子执意赐教,我只好应战,哪曾想结局不出我的所料,嘿嘿!我这可得罪了唐公子,勿怪勿怪!”众人又是一笑。唐暻總脸微微一红,穆云平表面上是在赔罪,实则是在羞辱自己武功不如他。他向来在长安一带走江湖,武功更是奇高,以至于天师府众人都对他礼貌客气,但是偏偏在这小小的岳州城,被一个无名小卒打得颜面无存。现在又被他言语羞辱,登时肝火大动,却不知如何反驳他。穆云平见他又气又说不出话来,心中“咯咯”哂笑,此人度量也不过如此了。唐暻總道:“你剑法超群,我输得不冤,你是叫穆云平是吧?我记住了。”
穆云平假意吃惊:“唐公子适才不是说久仰我吗?怎么连在下的名字都记不住?这以后违心之论不要太多才好。”唐暻總脸上又是一红,无言以对。穆云平突然冷冷一笑,悠然自得地道:“三招!你也就这个水平了。”说完,一跃跳到刚刚的那棵柳树上继续嗑瓜子卡看热闹。唐暻總“你……”了之后,再也不知道如何说这个小子,与其比起来,似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自己。唐暻總狼狈地爬了起来,然后拍拍灰尘,将右手食指弯曲,送入到口中,吹了声哨子,那飞走了的海东青又噗嗤噗嗤地飞到了唐暻總的左肩停驻。
穆云平心中一怔,思忖道:“这鹰隼居然还通人性,却是一只灵鸟,可惜糟蹋在唐暻總手里了。”穆云平嗑着瓜子,漫无目的地看着喧嚣的人群中再增添十来个人,此刻只听几声“咚咚”的铜锣响起。一群青衣人和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那擂台幕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女子青衣如同垂低的绿柳,身材高挑,鬓角扎着一朵雪白的花朵,明眸皓齿,皓腕如霜雪,但是腰间别了一把细软长剑,与其女儿身甚为般配。穆云平定神一看,心中微荡,呢喃道:“这就是于志宁的千金于连敏了么?确实生得婀娜多姿,仪态万千。难怪天师府和上林帮的青年俊杰都来了。取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再攀上于志宁这样的岳父,再好不过了。”
那青衣人中,一个魁梧端庄的五十来岁的汉子大步迈向前,朝着人群抱了一下拳,然后朗声道:“各位朋友请了!老夫岳阳派的于志宁,今日乃小女于连敏的比武招亲之日,有劳各位朋友给我于某人的面子,豪杰英雄一同驾临鄙派,于某人感激涕零。”在嘈杂的人群中于志宁的声音响彻云霄,可见其人内力之深湛。人群立时哄笑起来,有的说“于掌门忒也客气了”,有的说“哪里哪里”,有的说“今日得仰于英雄风采,晚辈三生有幸之至”。于志宁意气风发地笑了笑,说:“今日有幸邀得泰山派的白玉道兄莅临共同见证。”说着将那道士打扮的干瘦老头向前虚引,穆云平感叹,原来这位便是泰山派的白玉道人。听闻他有五种绝技,以内功为最,其实力不比天师张道玄差,只是今日才得见尊荣,名扬四海的白玉道人却是一个干巴老者。
白玉道长轻挥手中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他眼睛始终紧闭着,脸上皱纹如同松树上的裂纹一样但是血气却盛,似乎喝醉了一般给人一种醉醺醺的感觉。白玉道长上前一步,微微点头,于志宁恭恭敬敬地道:“白玉道兄,请上座!”白玉道长声音如同鸡叫一般响起:“那岂不是喧宾夺主了么?还是于掌门上座才是。”二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于志宁坐上了上位,白玉道长坐于一把黄花梨木椅子上,他道袍随风而动,真有仙风道骨之仪态,众人见白玉道长依旧闭着双面,全然无意看这些年轻小辈比武斗狠,可见他是盛情难却之下才来这擂台之上的。
这时于连敏看了一眼父亲于志宁,于志宁双手搭在椅子上,神情极为放松,他直视着于连敏,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于连敏娇嫩的“嗯”了声,然后向前走了两步,穆云平见他姿态真有“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之美,心中感慨此女生得如此娇艳,却不知道要花落谁家了。于连敏双袖紧扎,裙裾向上挽在腰带上,她脸上微红,气色真如三月春风映桃花,她并不熟练地向在场的人左右抱拳作揖道:“各位师兄,请了!”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于连敏毕竟是个女儿家,向来没有出过远门,不识江湖上的侠士,虽然从小学习武艺,但是武林规矩却是半点不会,所以在几天前才在家人的指导下略微粗学了些抱拳作揖的礼数。台下大好青年见于连敏明艳动人,个个心痒难耐,欲一站所学,博得美人一笑。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一跃而上擂台来,只见他一声兽皮斜披素裹,发饰和长相都不似汉人。那人嘿嘿一笑,说:“哈哈!于掌门广邀天下贤才参加比武招婿,不会不许我们蒙古人参加擂台赛吧?”于志宁一怔,脸色旋即不悦,他作为汉人,心中跟明镜似的,汉人与蒙古人向来有着血海深仇。南宋末年,蒙古人进犯大宋,宰相陆秀夫抱着幼小的皇帝于几十万军民一同在崖山海战之后投入大海之中。如此国仇家恨,千千万万的汉人时刻记在心中,待得时机,便要推翻孛儿只斤氏对于中原汉人的统治。岳阳一派当年的先祖曾经追随过陆秀夫和文天祥等一系列爱国志士,后来汉人兵败之后,这才心灰意冷地回到岳州,创立了岳阳派。于志宁再怎么不肖,那也不敢招一个蒙古鞑子为女婿,让岳阳派的先祖们蒙羞。他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地说:“哼!阁下贵为皇室贵胄一族,我岳阳派自是高攀不起,这便请离开吧!”
那蒙古人阴鸷一笑,却没有下台的意思,台下之人见蒙古人居然敢来参加汉人的擂台赛,一个个义愤填膺,捏紧了各自手中兵刃,吆喝道:“蒙古鞑子,滚下台去!”那蒙古人混不在意,他对于志宁道:“于掌门此言差矣!你今日拂却于我,并不是高攀我不起,恰恰相反,你们都认为我蒙古人配不上你汉家山河,配不上你们几千年的文明和制度法令。《尚书》有云:’爱人者兼及屋上之乌,不爱人者及其胥余’。于掌门不喜我蒙古族的皇帝陛下,便跟着不喜我们蒙古人了是不是?”
于志宁见此人不和其他蒙古人那般好武无谋,耿直残忍,颇有机智过人、能言善辩的才能,心中好生诧异。还好祖训是匡扶汉家河山,他正色道:“便如你一般说法,那便请你就此离开吧!伯颜,送客!”站立于于志宁左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武士走了出来,此人便是于志宁的大弟子史伯颜,他伸手请那蒙古人离开道:“蒙古鞑子,这便请走吧!”。那蒙古人心想想来此人便是于志宁口中的伯颜了吧!听史伯颜居然叫自己蒙古鞑子,神情极为无礼傲慢,这分明实在羞辱自己,正如他们蒙古人叫中原的汉人为南蛮一样。但他只是眼神冷凝,旋即恢复如初,他抬了一下手阴鸷地说:“于掌门何以如此偏激,不由分说的便要赶人走么?”台底下的不知何人嚷道:“难道还要听你个鞑子胡七扯八的吗?”穆云平看此人多半要卖弄口舌,心道:“我们汉人和蒙古人因为江山改易结下的梁子实在深厚,可不是你一个巧言善辩的策士说一说便可以冰释前嫌的。”他已经掏出来瓜子,细细品味着这清香的果仁,清香之后略带甘甜,让人舌底生津。
那蒙古人道:“汉人的圣人荀况曾经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宋末,赵宋无能无德,天降真主于漠北,我世祖皇帝横扫六合,气吞八荒,终于得了天下,如此算来,已经历了八十多年了。我蒙古人虽然入主了你们汉人的山河,但是我们尊王道,行仁政,哪件事不比你们推崇备至的汉文帝、唐太宗?想那太宗也未必过此吧!”众人却嗤之以鼻,料想那孛儿只斤?忽必烈统一天下之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出生。但是在涉猎史册时,大多数都是读过汉文帝与民休养的美政,更是倾慕文治武功千古无二的唐太宗李世民。想那李世民年少十七岁之际,出兵雁门援救被困的隋炀帝杨广,虎牢关更是几千人力挫十万夏王军队。
其为政仁善,知人善任,开千古未有之局面,四海一统,四夷宾服,共上尊号“天可汗”。古人云“经天纬地谓之文”,所以李世民驾崩之后谥号为“文帝”。回想起汉家圣明天子,在场的人个个心驰神往,面露微笑。但闻那蒙古人说元世祖不比汉家圣明天子差,一个个都气不打一出来,在他们眼里,华夷之分十分明显,那蒙古人再怎么圣明,终究只是外人,而赵宋君王如何无能,那也是汉家自己人。台下一个声音亢奋的传过来到:“那元世祖再如何英明神武,政施仁义,那只不过是为了你们蒙古人稳固统治的手段,可不是真真切切的为我们汉人谋福祉。”另一个声音道:“是啊!这些鞑子又岂会真心为咱们好?要是为了我们好,也不会将天下黎民百姓分成三六九等了。这些年更是横征暴敛,搞得天下民不聊生。”
那魁梧的蒙古人眉头紧缩,脸色涨红,时而阴云密布,时而云开见月,古怪异常,穆云平猜想,估计这蒙古鞑子立时间又想出了什么说词来了。那蒙古人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蒙古皇帝治理中原颇有微功,况且你们尊崇的太宗文皇帝也不是有着鲜卑人的血统吗?我大元帝国虽是异族,但是制度却是和你们汉人一般无二。想我大元王朝幅员辽阔,试问哪个朝代可以比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