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的手掌柔若无骨,却又十分温暖,给人一种在做热敷的感觉,见到穆云平神情放松了不少,江瑟道:“若是日后公子再头疼,叫我便好了。”
穆云平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这丫头专门搞些有的没的,但是这给人揉穴的手法倒是极好的。
一会儿之后,绿蚁烹煮的茶也好了,江瑟把穆云平扶到桌子前坐下来,然后沏了一杯茶道:“公子,请吃茶。”
穆云平看着一身青衫的绿蚁,她这身装束倒也契合她这个名字。端起茶来细细品了一口,还是白天的那个味道,喝了许久之后,他觉得舒服了不少,这才上了床睡了过去。
……
微风吹动已经泛黄的柳枝,叶子簌簌地往下掉,附近的每一棵树似乎都在说清秋的杀气。一条宽大的驰道蜿蜒曲折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徐达已经披上了一件黑狐披风,这是大哥王保保临行前为自己这位结拜兄弟准备的礼物,其余的还有昨夜吃牛肉的那把金刀,三人一人一把。三人喝了一杯送行酒之后,徐达翻身上马抱拳道:“大哥,老三,我这便走了,来日再来洛阳拜会大哥。”
王保保闭着眼睛点点头,离别时的忧伤总是让人无法释怀。穆云平抱拳道:“二哥,一路保重,等我入了江湖,有时间便去江南看你。”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徐达点点头,王保保道:“老二,上路吧!希望咱们兄弟日后不会在战场相见。”
徐达点点头,拍马而去。
王保保与穆云平并肩而立,目送着徐达的身影离去,王保保拍了拍穆云平的肩膀,饶有兴趣地问道:“三弟,要是日后我和你二哥对阵,你会帮谁?”
穆云平一愣,他终于是问了。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肯定说帮大哥了;而要换作二哥问这个话,肯定说帮二哥。但是穆云平终究不是那些人,他底垂着头,为难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兄长,若是二位兄长开战,我谁都不帮,等二位哥哥都战死了,我便来陪你们。”
王保保被他这回答气得笑了起来,这回答不是没有答吗?不过穆云平重情重义他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是真正的生气,而是被噎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希望不会遇到吧!”王保保看着徐达渐行渐远的身影,叹息道。
“大哥,管他的呢!咱们兄弟也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而且二哥不是说了吗?战场相见,先饮一杯兄弟酒,再上阵杀敌,莫念兄弟情。”穆云平豁达地说道。他始终相信,他们兄弟不会在战场相遇的,毕竟如今江南已经乱了,元廷无法管理,而元廷又在北方,自古北伐成功者,没有。
所以两位兄长想要在疆场上一决雌雄只怕是没有可能。
二人回到府中之后,王保保道:“听说你的剑法是天下第一的剑法?”
穆云平毫不犹豫地说道:“是啊!这是我在姑苏城外的一座石室中得到的,就是佩剑都是那里得到的。这剑谱和长剑的主人是几十年前消失了的逍遥派门人乔明仁。”
既然和王保保、徐达结拜为异性兄弟,那穆云平就不会瞒着他们。
王保保道:“嗯,乔明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他真的找到了这传言中的《裴旻十八剑》,最后竟然为他人作嫁衣裳,成全了你小子。”
穆云平笑道:“小弟也是误打误撞罢了,不过当今江湖知道我得到了《裴旻十八剑》的人不在少数,以后要多上一些腥风血雨了。”
“实在不行便在我府上住下来,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河南王府搞事情。”王保保见穆云平面露忧虑,便顺水推舟地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多谢大哥对小弟的深情厚谊,只是我的心在江湖,我所向往的自由,也在江湖。”穆云平拒绝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闲的下来的人,与其在河南王府享清福,不如在江湖中潇洒自在。
王保保,面对如此结局,他早已经料想到了。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帮助穆云平一些忙。“我聚贤阁上的高手众多,你要是在练剑上出现了桎梏,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让他们当面给你解疑答惑。”
穆云平点点头,道:“这些年小弟练剑法确实有些不解之处,一直卡在第九剑之处,再也练不下去,过几日待我伤势好了,便随大哥去请教一二。”
“好。”
几人回到大堂,王保保遣散家丁,然后对穆云平道:“三弟,你还不认识聚贤阁上的许多人吧!过几天大哥一一为你介绍一下,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穆云平道:“好,听说聚贤阁最上面的那位可不比靖虚真人差啊!”
王保保道:“肯定是绿蚁她们说的吧?不过确实不比靖虚真人差,不过他遁世几十年了,没有人听说过他的事迹。找机会大哥亲自出面让他指教你剑法,相信不会比靖虚真人差。”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穆云平感觉和王保保相处还是十分自在的,毕竟王保保虽然贵为河南王,但是为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喜欢结交江湖上的那些豪杰义士,为人坦率而真诚。
如此义气的蒙古汉子,穆云平十分喜欢,可比一些善于搞阴谋诡计的汉人好得多了。不过王保保也搞阴谋诡计,不过他的阴谋诡计绝对不会正对自己的兄弟。
“老三,待会儿军营的参将要去野外狩猎,想不想去去见识一下我蒙古人狩猎的场景?”王保保对穆云平道。
穆云平本来想要推脱,但是想到自己可以出去透透气,便欣然应允了。“好啊!我自己打过猎,千军万马一同狩猎我倒是没有见识过。正好去见识见识。”
王保保高兴地笑道:“那好,我们去得比较晚,所以今天晚上就住野外的蒙古包里面,让你感受感受我们蒙古百姓住的地方什么样。”
住在野外?那敢情好,起码不用受到江瑟那狐媚子的引诱。过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全身甲胄的猛汉子配刀进入大堂上来,然后道:“王爷,狩猎事宜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可以出发了。”
王保保点点头,对穆云平道:“三弟,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穆云平连忙摇头道:“那倒不用,咱们到了目的地再换也不迟。”
“好,那便出发吧!”
王保保身形魁梧,但是脸却十分文秀,充分那漠北汉子和江南读书人融合在了一起。在他的带领之下,二十多员参将、稗将、偏将、都尉一起出行。一路上铁片缝制的甲胄在大步流星中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森森的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具备杀气。
穆云平心中不由得震惊道:“果然呐!河南王出行千乘万骑跟随,可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可以威胁得了的。”
王保保翻身上马,他对自己的亲信道:“传令出发!”
那亲信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然后高声对传令兵道:“王爷有令,出发!”
两匹骏马飞快践踏在地面上,那两个士兵各执一只三尺旗帜,口中呼喝道:“王爷有令,出发!”
“王爷有令,出发!”
穆云平回头望去,旌旗蔽空,刀枪林立,约莫三千来铁骑。这个阵仗,还没有到猎物便已经跑完了,还打个毛的猎啊!
王保保显然是从穆云平疑惑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他的担忧,便笑道:“放心吧!咱们这是围猎,不是你追我赶的。”
这穆云平就明白了,围猎说明猎场都已经被围起来了,除非猎物长了翅膀,不然不可能跑掉的。
“公子,我来了。”
正在穆云平没有高兴多久,江瑟拿着一个包袱小跑了出来。穆云平哭笑不得地说:“大哥,你叫她来干嘛?咱们可是去狩猎,不是游山玩水。”
“你给我少扯,你那伤势好了吗?夜里需要有人照顾。”王保保马鞭指着江瑟道。
“那绿蚁不是更好吗?江瑟这丫头鬼得很,我怕我弄不过她。”穆云平说道。昨夜差点就把这狐媚子拿下了,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哈哈哈!
王保保的笑声响彻在天地间,“我说三弟,你这是怕了她了吗?笑死我了。我告诉你啊!绿蚁虽然端庄秀丽,但是有些事情毕竟脸皮薄,不好意思做。要是洗脚、沐浴、暖被窝这些事你就得带上江瑟。”
穆云平心报死志地冷笑一声,今夜绿蚁不在,只怕江瑟又要作妖了。
江瑟看着高头大马的穆云平,笑嘻嘻地问道:“公子,我坐哪里?”
王保保道:“和我屋里的丫头坐后面的马车。”
“我去,我说王爷,你这打个猎还要拖家带口的,似乎不怎么合适吧?”穆云平道。
“怎么不合适?几十年了,我们打猎都是如此的。”王保保道,然后贴着穆云平的耳朵,然后拍拍他的胸膛道:“主要是打的猎物大多数是鹿,你知道的,鹿血这玩意儿壮阳。”
这一套操作整下来,穆云平是彻底不会了。这打猎还要带个丫头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过这是他们蒙古人的习俗,他也不好说什么。
穆云平回头看了一眼,随行马车大概五辆,每一辆上面四五个婀娜多姿的丫头,那些参将之流是不可以带人的,这王老大要喝多少鹿血才能受用如此多的福泽啊!
摇摇头,穆云平表示不理解。不过王保保身形如牛,确实强得离谱。不过女人对于王保保来说除了可以同榻和生孩子之外,其他的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把天下一肩挑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儿女私情?大丈夫三妻四妾比比皆是,穆云平不禁摇头叹息自己格局小了。
不过他也乐于如此小格局,喝着小酒,喜欢着一个女子,就已经很好了。
轰隆隆!
千军万马一起奔腾而去,声如雷震般让人感到震撼,一路上尘埃随着马蹄起马蹄落而飞溅起来。
旌旗随着疾风呼呼不已,穆云平看着三千铁骑如蚂蚁一样动作整齐,军纪严明,不由得叹息道:“果然,大哥能率领蒙古铁骑扫灭这么多起义军不是没有道理的。”
穆云平看着千军万马驰骋在一片荒原之上,这场面实在太过宏大了。前方是统帅和诸将,后面是铁骑挥舞着旌旗,背着射雕弓,腰佩象征蒙古人的弯刀。
中间是车架随行,若是不知道是河南王出城狩猎,还以为皇帝巡视天下呢!三千铁骑穿过一片枣树林,然后沿着河流的驰道狂奔,最后进入一个山口,山口处砌了进出的关口,进入关口之后,一片茂密的丛林便出现在了大军的面前。
王保保举了一下马鞭示意停下,“三弟,狩猎的围场到了。”
穆云平看着四周的山势十分陡峭,可以说绝壁,那垂直一般的绝壁,不要说野猪、鹿这些野兽,就是猿猱也别想爬过去,只有刚刚进来的那个山口是唯一进出口。
“怎么样啊三弟,这个围场还不错吧?”王保保得意洋洋地说道。
穆云平点点头,确实不错,这方圆五里地,一个小小的猎场便由地势围成了,而王保保只要堵塞住唯一的出口,那这就是他的“养猪场”,随时可以来狩猎。不过一般都是秋季狩猎,因为春夏时万物都要哺育,秋季则是草木凋零,而猎物经过春夏的哺育增加了不少,而且都被养得膘肥体壮的,正好可以杀掉一些,减少草料不够它们吃的。
“如此场地,乃是天然的猎场啊!”穆云平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真佩服大哥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王保保意气风发地高声呼唤道:“巴图,把我的盖雪拿来。”
巴图是王保保的副将,人生得高大魁梧,也是他绝对的亲信,专门负责护卫王保保的安全,为人也机警。所以每次王保保行军,都是他随侍左右。
“是。”巴图手中提着一个三尺长宽高的铁笼子,笼子里面立着一只不算很大的,全身雪白的猎鹰昏昏欲睡,给人一种生病了的感觉。
穆云平不由得笑道:“大哥,这边是你那盖雪吗?我看它怎么病怏怏的,只怕飞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王保保接过关着猎鹰的铁笼子,笑道:“你不懂鹰,自然不知道虎行似病,鹰立如睡的道理。其实啊!它的秉性就是越是要出击的时候,就越装得人畜无害,这也是兵法中的一个道理。”
穆云平点点头,看来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巴图把一块牛皮绑在王保保的手臂上,王保保这才打开了猎鹰的铁笼子。
那猎鹰长啸一声,扑哧着翅膀飞了出来,然后落在了王保保绑着牛皮的手臂上。那猎鹰一身雪白的羽毛,胸前有些灰黑色的斑点。王保保自豪地介绍道:“我这猎鹰啊!是辽东最为珍贵的海东青啊!因为全身羽毛洁白无瑕,就像是被雪花盖住了全身,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做盖雪。”
海东青的名号穆云平倒是听说过的,当年契丹就是为了获取海东青,逼迫女真人捕捉海东青,因为此事女真人举兵反叛,最后灭了辽国,连北宋也遭受灭顶之灾。
突然,王保保手臂上的海东青眨巴一下眼睛,那双招子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然后一下子飞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之后,拖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子回到了王保保的身边。王保保满意地从自己身上的铁筒中拿出来一些肉喂给它吃。
猎马、猛禽、雕弓、佩剑……这些都是王保保的最爱,穆云平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位大哥,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弓马娴熟的纨绔子弟模样,但是他却偏偏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因为军功受封为河南王。
穆云平道:“大哥,你这海东青如此漂亮,从哪里搞的?”
“哼哼,这是我十八岁时跟随我舅父察罕帖木儿出征辽东之时从叛军统帅那里得来的,那时候这海东青刚刚出生,连毛都还没有长呢!我便把它藏在我甲胄里面,每天按时喂它肉。到了今日,已经十四年了。”王保保一边喂着那叫盖雪的海东青生肉,一边回忆着那段时光。“嘿嘿,天下人都知道我王保保喜欢两件宝贝,一是骏马,二是猎鹰。其他的什么都可以送人,包括女人,就这两样不行。”
穆云平笑了笑,你的女人你送给别人,也要别人敢要啊!